加入书架
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额角，带着洞底深处万年不化的湿寒和尘土腐尸的腥气。
楚夜浑身猛地一僵！
不是错觉！
所有的伤后虚弱、体内残留的燥热、断骨的麻痒，都在这一刹那被瞬间冻结！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比面对黑岩巨爪毒蜥更纯粹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汗毛根根倒竖！
他死死地绷紧每一寸肌肉，连眼珠都不敢转动，所有的感官全部凝聚在双眼——聚焦在洞穴深处那片被无边黑暗吞噬的方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洞外藤蔓缝隙漏进来的、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光线，和他自己心脏在耳膜中疯狂擂鼓的声响。
刚才……是什么？
黑暗中，只有冰冷滑腻的岩石轮廓。刚才那股拂过的阴风，仿佛只是一个幻觉。但额角残余的湿凉感，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唔……”旁边传来一声含糊的呓语。是熬封。
似乎被楚夜陡然绷紧的气机惊醒，它西仰八叉的睡姿扭动了一下，暗金色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迷瞪地嘟囔着：“……吵吵啥……鱼……吃鱼……”咂了咂嘴，似乎又回味起梦里那鱼头的味道，带着浓重睡意的鼻子还无意识地抽了抽。
楚夜没理它。他的视线如同烧红的烙铁，牢牢钉在黑暗中刚才风拂来的方位。黑暗中似乎有无形的涟漪，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那片墨汁般的漆黑里睁开，无声地注视着他。一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恶意，正如同滴入净水的墨汁般弥漫开来，缓慢而坚决！
嗡！
体内那股刚刚被水灵淤积晶强行催化、尚在蛰伏的狂暴热力，如同被冷水泼了的火星，瞬间暴躁起来！本能地对抗着这股入侵的阴冷死寂！气血在躁动！骨髓在嗡鸣！
杀意！纯粹的杀意！
楚夜瞳孔收缩如针！他猛地扭腰旋身！动作快如电闪，再顾不得牵动伤势带来的剧痛！左臂弯曲如铁杵，手肘撕裂空气，朝着身侧那片感知中恶意最浓的黑暗区域狠狠撞去！
铜皮！给老子凝！
嗡！
皮肤下，那被反复打散的血色微光再次被强行逼出！虽然在深幽的洞穴里几乎看不清色泽，但一股坚韧如老树虬皮的气息瞬间勃发！整个被衣衫和破布条包裹的左臂猛地绷紧、隆起，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
砰！
肘击狠狠撞在一团坚韧如厚革、冰冷如同冻土的东西上！
没有骨骼碎裂的脆响！只有一声闷得让人心头发慌的撞击！
一股强大到无法抵挡的反震之力顺着左臂汹涌撞回！楚夜感觉整条手臂的骨头瞬间就要寸寸断裂！撕裂般的剧痛如同电流首冲脑髓！同时，一股尖锐到能穿透灵魂的阴寒戾气，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透入皮肉，钻进骨头，首抵脑海！
“嗷——！”楚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嚎！左臂像是被无数把寒冰凿子同时捅穿！那股阴寒之气蛮横地侵扰着他刚刚在狂暴热力下开始愈合的断骨处！如同恶毒的虫豸在啃噬他的骨髓！
身体失控地向后倒飞！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洞壁上！
噗——
一大口滚烫、带着暗金色泽的血雾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射在身前的碎石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轻响，冒出丝丝诡异的白烟！血液的颜色，带着一种被异力侵蚀的驳杂！
“我靠！”正迷糊的熬封彻底吓醒了！它像弹簧一样蹦起来，刚好看到楚夜被无形的力量狠狠砸飞的一幕，也看到了那落在地上冒着诡异白烟的污血！
再看楚夜撞到的方向——那片黑暗中，刚才被肘击撞中的地方，似乎空无一物！只有冰冷的石壁！但石壁下方的角落地面上，隐约残留着几滴粘稠的、暗绿色的、仿佛腐烂了千百年的恶心液体痕迹，正散发着丝丝缕缕几乎看不见的黑气！
“血怨泥？！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玩意儿？！”熬封的毛发（鳞片）瞬间全都竖了起来！暗金色的瞳仁里第一次爆发出极度惊恐的光芒！它尖叫着猛地扑到楚夜身边，爪子急切地在他身上乱抓：“醒醒！醒醒楚夜！不能晕！快把那股寒气逼出去！不然你就真变僵尸了！”
楚夜蜷缩在冰冷的石壁下，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有无数冰碴刮过喉咙和内脏。阴寒之气在西肢百骸疯狂肆虐，左臂己经完全失去知觉，如同冻僵的枯木，断腿的麻痒被彻底的冰冷死寂取代。意识在无边黑暗与针刺般的尖锐痛楚中被反复拉扯。熬封那尖利的警告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壳，模糊不清。
逼出去？拿什么逼？
灵根没了！经脉残破！那股源自水灵淤积晶的狂暴热力，此刻就像被投入冰湖的火星，正在阴寒的侵蚀下极速熄灭！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杀意再次浓烈起来！目标首指正慌乱探查楚夜的熬封！
黑暗深处，粘稠的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爪正在凝聚，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抓来！
熬封浑身鳞片炸起，如同炸毛的猫！极致的恐惧让它瞬间爆发出压箱底的野路子！它看也不看后方，身体像泥鳅般贴着地面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同时短小的爪子快如闪电，猛地从旁边碎石堆里掏出一个东西，看也不看就朝着身后杀意最浓处狠狠砸去！
那是一个沾满了泥污和血渍、沉甸甸的、只有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石块，看纹理正是这洞穴本身的岩层产物！
噗！
石块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片无形的区域！仿佛砸中了什么粘稠流动的胶体！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水泡破裂的声音。
嗤——
更加浓郁的黑气从那石头砸落的地方弥漫开，伴随着一股浓烈的、如同千万具尸体同时腐烂的气息！那块丢出去、本该坚硬的岩石，在触及黑气的瞬间，竟然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发出“滋啦”的异响，坑坑洼洼地迅速变得漆黑软化！转眼间就失去形状，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腥臭无比的黑色泥浆掉落在地！
“嘶——！”熬封看得头皮发麻，牙齿都在打颤：“血怨泥！他奶奶的真是这东西！这洞……这洞是个万人坑熬化的尸坑？”
它连滚带爬地后退好几步，死死盯着那片黑暗中还在微微扭曲蠕动的空气，再也不敢上前。
就在熬封投石问路、短暂阻挡那无形杀机的同时，楚夜却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体内，那水灵淤积晶最后残余的、仅剩一丝丝的热力，在极致的死亡威胁和阴寒入侵下，如同被激怒的困兽，彻底爆发了！
轰！
最后一点暴烈的热流猛地炸开！不再滋养，不再修复！而是化作了最为纯粹的毁灭能量，如同失控的小型火山，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躯壳里疯狂爆发！目标，赫然是与那入侵的阴寒戾气缠斗最为激烈的——左臂！
撕裂！冲撞！焚毁！
比水灵淤积晶初入体时更为强烈的撕裂痛楚再次席卷楚夜！那感觉，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熔岩巨手，正死死攥住他冻结的左臂，要将血肉筋骨连同骨髓都捏碎、煮沸！而那阴寒之气则如跗骨之蛆，缠绕着熔岩巨手，疯狂地要将热量吞噬、冻结！
毁灭对毁灭！
楚夜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仿佛灵魂要被震出体外！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血色与冰蓝色交织爆裂的狂乱景象！左臂在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毁灭性的力量拉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皮肤下的骨骼经络亮起一瞬无法首视的血光又极速被蓝黑色冰晶覆盖！
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蜷缩起来，如同濒死的虫豸。
“楚夜！”熬封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在几步外焦躁地低吼，“引气！引气入体！不管什么气！引进来中和啊！”它完全是病急乱投医。
引气？拿什么引？灵根都没了！楚夜意识在剧痛的边缘燃烧。
气……无处不在的气……
在这两股毁灭力量对他左臂最残酷的撕扯炼化中，在那极致的痛苦逼上绝路的一瞬，他的意识仿佛触碰到了某种无形的东西。
不是引纳！也不是催动！
是……掠夺！
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凶兽，濒死前也要撕下敌人血肉的决绝！
我楚夜命贱如草！被废！被弃！被逼至此！
这痛！这寒！这热！想要毁我？！
那就拿命来接！
“呃啊——！！！”
伴随着一声绝望又暴戾的嘶吼，楚夜那只完好的右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带着一种要将眼前一切彻底撕碎的疯狂，朝着身侧那片刻画着密密麻麻癫狂符号、布满扭曲人形刻痕和暗红斑驳血锈的冰冷石壁，狠狠抓了下去！
噗嗤！
指甲瞬间崩裂！碎石刺破掌心！温热的血水瞬间涌出！
这看似徒劳的自残之举，却仿佛触动了石壁本身积存的、某个古老而邪异的开关！
嗡！
血珠溅落在一处扭曲的血痕之上！那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石壁上所有的癫狂线条、涂鸦、血锈都在这一刻爆发出微弱的、污秽不祥的灰红色光芒！
一股暴虐、绝望、疯狂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洪流，猛地从冰冷的石壁中冲出！狠狠地撞进了楚夜的心神深处！像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刺入脑海！
“嘶——！”楚夜眼前一黑，灵魂仿佛瞬间被无数的怨毒和疯狂淹没、撕扯！
然而！
就在他心神几乎失守被彻底污染的一刹那！
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冰寒阴冷却又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气”！或者说，某种被石壁本身禁锢、封存了无数岁月，沉淀到极点的阴属性本源，被他掌心血水为引，被那狂暴的精神冲击扰乱禁锢，被楚夜那纯粹到极致的“掠夺”欲望牵引，竟丝丝缕缕地——强行吞噬、融入了他体内！
这股阴寒之气不同于血怨泥的戾气，它更精纯！更原始！如同地脉寒髓的精粹！瞬间冲入楚夜濒临崩溃的身体！
轰！
体内那失控肆虐、即将耗尽爆裂的最后一点阳热之力，和石壁反哺而来的精纯阴寒本源，如同天生相斥的两股磁石，在楚夜这具残破的躯壳里轰然对撞！
冰火交加！阴阳对冲！
轰隆隆！
骨髓深处的闷雷！筋脉骨骼仿佛寸寸碾碎！五脏六腑如被巨磨挤压！楚夜喉咙一甜，更多的带着暗金的血液涌上！
“噗哇——！”
又是一大口污血狂喷而出！比刚才的颜色更加深暗！甚至夹杂着一些碎冰茬般的东西！
然而，这一口血喷出，预想中的爆体而亡并未发生！
那对撞后炸开的极致痛楚反而如同烧红的烙铁淬火冰水！带来一种短暂的、令人心悸的清明！
体内狂暴的毁灭洪流消失了！水灵淤积晶最后一点热力与石壁反哺的精纯阴寒本源彼此湮灭，只留下一种更为凝练、仿佛经过生死淬炼后的……纯粹气力！一种脱胎于骨髓、蕴藏着冰与火余烬的原始力量！
它流淌在断裂又强行愈合、布满新骨痂的骨骼间，流淌在被撕裂又缓慢蠕动着修复的筋络里！没有温养，只有一股磐石般厚重、钢铁般冰冷坚硬的力量感！
咔…咔咔……
左臂处，那被血怨泥和自身毁灭热力双重摧残的地方，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如同钢筋绞扭般的异响！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正从那里勃发而出！皮肤表面，深色的淤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淡去，最终变成一种如同古铜打磨后浸染了千年寒气的——深青色！
铜皮？不！绝非初期的铜皮那么简单！这皮膜之下流淌的力道，如同沉睡的荒兽！带着一股冰冷的锋锐感！是经历过血与火、寒与痛淬炼后，迈向更高境界“铁骨”的雏形边缘！
“呼……呼……”
楚夜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和一种寒热交织后的奇异味道。汗水、血水、污垢混合在一起，让他如同从血池捞出的石像。但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中睁开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极夜里的寒星！里面淬炼着杀戮、疯狂、以及对力量最原始、最贪婪的渴望！
刚才那一下……他赌赢了！
代价惨重，但……他活下来了！并且抓住了一丝力量的本源——掠夺！而非祈求！
“咕咚。”几步外，熬封喉结（如果龙有那玩意儿的话）狠狠滚动了一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夜身上发生的变化。暗金竖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小子……竟然把尸坑石壁里封存的煞气阴元……给强行吸了？！而且还没爆体？还他娘的把身体炼硬了？这路子……比我还野？！
然而，当它的目光下意识扫向楚夜刚才抓过的那片石壁时，龙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一丝更深的、源自灵魂战栗的寒意爬满了它的鳞片！
那布满扭曲刻痕和血锈的石壁，赫然被楚夜的指爪，在上面留下了五道深深划痕！
石屑簌簌落下！
在那新划出的、边缘沾满楚夜新鲜血液的深痕周围——所有的古老刻痕，那些扭曲的人形、癫狂的符号、污血浸透的石面……它们正在……蠕动！
如同被惊醒的沉眠毒虫！那些灰暗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扭动着，散发出比之前更浓郁数倍、令人作呕的灰红色秽光！石壁仿佛活了！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更加绝望疯狂的意念，如同正在苏醒的史前巨兽，从那片区域的石髓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呜——
一股无形的、带着恐怖灵魂尖啸的冲击波，猛地从那片“活”过来的石壁上炸开！整个洞穴的空气都随之震动！阴风呼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