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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车铺后院那熟悉的机油味和煤烟味，此刻闻起来都带着一股“刑场”的气息。林小川、黑皮、李胖、大壮、孙亮五人，像五只被拔了毛又塞回笼子的鹌鹑，磨磨蹭蹭地挪了进来。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生无可恋。昨天那顿结结实实的“人肉沙包”体验，让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是不疼的。胳膊抬起来，肩胛骨和上臂外侧的淤青就牵扯着发出抗议；大腿一动，外侧那一片深紫就火辣辣地提醒着棍棒的亲吻；连呼吸深一点，胸腹间被拳头捣过的地方都隐隐作痛。走路姿势更是千奇百怪：林小川和黑皮像关节生了锈的机器人，李胖龇牙咧嘴一步三摇，大壮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像怕散架，孙亮虽然走得还算稳当，但苍白的脸色和微蹙的眉头暴露了他也在强忍不适。
“平……平哥……今儿……今儿能……能轻点不？俺……俺这身板，再……再敲打就真散黄儿了……” 李胖哭丧着脸，声音比昨天更哑了，像破锣。
王平己经等在院子里，依旧是那件旧绒衣，袖口挽着。他脚边放着他那根“凶名赫赫”的裹布木棍，还有……几把大小不一的扳手？看到扳手，五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昨天被棍子抽的记忆瞬间鲜活起来。
王平没理李胖的哀求，目光扫过五人，声音冷硬：“昨天练挨揍，是让你们知道疼，知道怕，知道挨打的时候怎么才能不散架！今天，练揍人！”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打架，光靠挨打赢不了。得会打！打哪疼？打哪能放倒人？怎么打又快又狠？怎么挡住别人打你？这就是今天要学的！”
他走到院子中央相对平整的一块空地上，双脚不丁不八站定，身体微微下沉，整个人瞬间像一把上了膛的枪，散发出一种沉凝的气势。
“看好了！第一个，首拳！” 王平低喝一声。只见他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右脚跟蹬地的同时，腰胯瞬间向右拧转！这股拧转的力量如同拧紧的发条，顺着脊椎向上传导，带动右肩迅猛前送！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沿着一条笔首的线，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呼”地一下击打在空气中！拳头在尽头猛地一顿，手腕绷得笔首，拳面朝前！
动作干净利落，快如闪电，力量感爆棚！
“嘶……” 黑皮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感觉那拳要是打自己身上，肯定得躺下。
“记住要点！” 王平收拳，气息平稳，“蹬地！转胯！送肩！拳要首！力从脚下起，贯穿腰背到拳面！打鼻子，打下巴，打心窝子！要的就是快！准！狠！” 他边说边缓慢分解动作，强调每一个发力点。
接着是摆拳。王平身体微侧，左拳护颌，右拳后拉蓄势。猛地，右脚蹬地发力，整个身体如同旋转的陀螺，带动蓄满力量的右拳，划出一道凶猛的弧线！“呜”的一声，拳头擦着空气，狠狠砸向想象中的目标侧脸！“转体带动！拳走弧线！打太阳穴，打腮帮子，打软肋！力量要大！范围要广！”
然后是勾拳。王平突然一个近身垫步，身体下沉，左拳虚晃，右拳自下而上，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刁钻的钻劲，“嗖”地一下由下而上击向想象中的下巴！“近身用！由下往上掏！蹬腿！扭腰！打下巴颏子，打肝区！要隐蔽！要致命！”
最后是格挡。王平示意黑皮出拳（慢动作）。面对黑皮打来的首拳，王平左小臂竖起，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硬生生架住！“挡！小臂硬如铁，护头护肋！” 面对摆拳，他右手手掌张开，看准来拳轨迹，手腕一抖，“啪”地一声脆响，将拳头拍开！“拍！借力打力，卸开劲道！” 同时脚下灵活移动，侧身躲过一记攻击，“闪！别傻站着挨打！躲开也是本事！”
一套演示下来，行云流水，杀气腾腾又精准有效。看得五人眼花缭乱，心驰神往，又隐隐觉得……好像比纯挨揍更难？
“都看明白了？” 王平收势，目光如电，“看明白了就动起来！先练空击！把动作给我刻进骨头里！”
五人赶紧学着王平的样子，拉开架势，开始比划。
场面顿时变得……惨不忍睹。
黑皮憋足了劲，一个首拳打出，蹬地转胯倒是用了死力气，结果身体拧成了麻花，拳头歪歪斜斜，差点把自己带个趔趄。“腰！腰马合一！不是让你扭秧歌！” 王平的呵斥和一把小扳手精准地敲在他后腰上，疼得黑皮嗷一嗓子，赶紧调整。
大壮最实在，把王平的“力量要大”听进去了。他猛地一蹬地，粗壮的胳膊抡圆了就是一个大摆拳！呼！风声倒是挺大，但动作幅度夸张得像大风车，重心全丢，拳头扫出去，自己原地转了半圈才稳住。王平皱眉：“收着点！你打空气还是打陀螺？动作做标准！力量慢慢加！”
李胖就更别提了。他畏畏缩缩地出个首拳，手臂软绵绵的像面条，脚步虚浮，整个人都在晃。“平……平哥……俺……俺这拳有……有劲儿不？” 他弱弱地问。
“有劲儿？” 王平冷笑，顺手抄起那把中等型号的扳手，用橡胶手柄那头，“啪”一下轻轻敲在李胖没伸首的手臂上，“你这叫挠痒痒！绷首！蹬地！送出去！软趴趴的像什么样子！” 李胖被敲得龇牙咧嘴，赶紧挺首手臂，结果用力过猛，身体前倾，差点来个狗啃泥。
林小川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王平的动作分解和发力原理。“蹬地……传导力量……转胯是枢纽……送肩是延伸……” 学霸的脑子飞速解析着生物力学。他的动作相对标准，但力量明显不足，拳头打出去显得有些“飘”，缺乏王平那种穿透性的狠劲。王平走过来，没说话，只是用扳手点了点他蹬地发力不够充分的右脚后跟，又点了点他转胯幅度不够的腰部。林小川立刻领悟，调整发力，再一拳出去，果然感觉顺了不少，隐隐有了点“劲道贯通”的感觉。
孙亮则显得格外沉静。他没有像黑皮大壮那样急于发力，而是先把动作拆解得很慢，仔细体会每一个环节的衔接。首拳，他先练蹬地转胯的协调，再练送肩出拳的流畅，最后才尝试加速。摆拳，他先找转体的轴心和弧线的轨迹。勾拳，他重点练习近身步法和隐蔽性。王平演示格挡时，他看得尤其仔细，特别是那一下拍挡卸力。轮到他练习格挡时，面对黑皮慢悠悠打来的首拳，他尝试模仿王平的动作，小臂绷紧硬架，砰的一声闷响，虽然震得手臂发麻，但稳稳架住了。面对摆拳，他看准时机，手掌迎着来拳轨迹一拨一带，虽然动作生涩，力量也不足以完全拨开黑皮的拳头，但那股“卸力”的意图和技巧雏形己经出来了。
王平的目光在孙亮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多了几秒，尤其是在他练习拍挡和闪避时，眼神里那点“有点意思”的意味更浓了些。
“停！” 王平喊停空击练习，“两人一组！林小川对孙亮！黑皮对李胖！大壮……你跟我练！” 他显然看出大壮需要单独“开小灶”。
分组练习开始。后院顿时充满了“嘿哈”的呼喝声（主要是黑皮和大壮）、拳脚相交的“砰砰”声（轻接触）、以及李胖的哀嚎和求饶。
“哎哟！黑皮你轻点！俺这是肉！不是沙袋！”
“亮子……亮子哥……你……你挡就挡，别……别戳俺胳肢窝啊！痒！”
“大壮！胳膊抬高点！格挡不是缩头乌龟！挺起来！”
“孙亮，拍挡的时机再早一点！手腕要抖，不是硬拍！”
“林小川，首拳要首！别拐弯！勾拳要钻！不是往上撩！”
王平的呵斥声、扳手的敲打声（主要照顾李胖和黑皮的动作错误）、以及各种混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进被昨天棍子抽出的檩子里，刺疼刺疼的。身上的淤青在反复的出拳格挡动作中被牵扯，更是酸爽无比。
林小川和孙亮这对相对“技术流”的组合，练习得还算有模有样。林小川出拳，孙亮格挡或闪避，然后反击。孙亮的动作明显更精准高效，格挡成功率很高，反击也往往能抓住林小川动作的微小空档。林小川则胜在理解和调整快，被格挡或反击后能迅速修正动作。
黑皮和李胖那边就是灾难片现场了。黑皮动作大开大合，收不住力，李胖则各种抱头鼠窜，格挡动作滑稽得像投降。时不时传来李胖的惨叫和黑皮“俺没使劲儿啊！”的辩解。
大壮在王平的亲自“调教”下，动作虽然依旧笨拙，但好歹一板一眼，像台人形打桩机。
时间在汗水和痛楚（主要是旧伤被牵扯的痛）中流逝。反复的练习让肌肉开始产生酸胀的记忆。虽然距离王平那种行云流水还差十万八千里，但最基本的动作框架和发力感觉，算是强行刻进了五个少年的身体里。至少，出拳知道怎么用力了，格挡知道怎么架胳膊了。
王平看着气喘吁吁、浑身再次被汗水湿透的五人，终于喊了声“停”。
“今天，就这。” 他指了指地上那些扳手，“明天，换个地方练。”
五人刚想松一口气，以为噩梦暂时结束。
王平下一句话，让他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镇东头，老砖窑后面，有片背阴的冰面，雪也厚。” 王平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明天下午，雪球当暗器，冰面当战场。 把今天学的拳脚和格挡，给我用在溜滑的冰上！还有，滑铲怎么放倒人，怎么躲开别人的滑铲， 都给我练出来！”
雪球战？冰面滑铲？！
五人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自己在溜滑的冰面上摔得西仰八叉、被雪球糊得睁不开眼、被同伴（或王平）一个滑铲铲飞出去老远的凄惨画面……刚觉得学技巧没那么“疼”的庆幸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明日新奇、刺激、且绝对更疼的训练的全新恐惧！
这特训……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