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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零点十七分，叶清禅在病床上惊醒。她下意识摸向身旁的婴儿床，指尖触到的不是温暖的襁褓，而是冰冷的金属栏杆。床头电子钟的红色数字凝固在00：00，但当她凑近时，发现那根秒针正在以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幅度震颤，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
路归零安静地睡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的小手上。叶清禅轻轻托起那只手，掌心的二维码在昏暗光线中泛着诡异的蓝光。这串代码每天都在变化，就像某种倒计时。她拿出手机想要扫描，镜头对焦的瞬间，婴儿突然睁开眼睛。
妈妈。路归零的声音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不是婴儿的咿呀学语，而是带着电子杂音的成年男声。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张，眼白部分浮现出细密的二进制纹路。
叶清禅的呼吸停滞了。她看见婴儿床的金属栏杆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那些水珠沿着特定的轨迹滑动，在床头板上拼出一行数字：780011。这是今早医生查房时随口提到的病房编号，现在却以这种方式重现。
走廊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叶清禅把路归零抱在怀里，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当她推开病房门时，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稠，混合着某种她熟悉的金属锈味铜钱的味道。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空无一人，但桌上的电脑全部亮着。屏幕上不是日常的医疗系统界面，而是不断刷新的交易数据。叶清禅走近时，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显示器里浮出来，穿着上世纪二十年代的西装，手里拿着泛黄的报价单。
人性期货最新行情。虚影的声音像是从老式留声机里传出来的，看涨期权还剩最后七十八手。他空洞的眼窝转向叶清禅怀中的婴儿，嘴角裂开到不可思议的幅度。
叶清禅后退时撞上了身后的移动推车。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等她再抬头时，那个虚影己经消失了。但护士站的墙纸上，一大块墙皮正在剥落，露出后面青铜质地的基底。那上面刻满了契约条款，最显眼的位置正是她的签名，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上去的。
回到病房，叶清禅发现自己的病号服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她把路归零放回婴儿床，婴儿出奇地安静，只是左手的手指时不时抽搐一下，每次抽搐，指尖就会闪过一丝蓝光。
她走向洗手间，想要洗把脸冷静一下。当水流冲过手臂时，她注意到自己剖腹产疤痕的边缘泛着淡淡的荧光。凑近镜子细看，那些缝合线的针脚处竟然浮现出微小的代码符号。
这是叶清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猛地转身，看见路明心站在洗手间门口。不，不是路明心，而是由数据流组成的虚影，身体的边缘不断有数字脱落消散。
数据虚影抬起手，指向她的疤痕。补充条款。它的声音像是坏掉的收音机，在你签下初版契约时就埋下了。
叶清禅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在当铺后院发现的那本奇怪账本。当时她以为只是学徒的练习册，现在想来，每一页都写着相同的数字78。
走廊上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叶清禅冲出洗手间，看见十几个半透明的交易员虚影在走廊上来回穿梭。他们手持不同年代的金融工具，从算盘到电子终端，每个人都在高声喊价。一个穿着宋代服饰的虚影突然转向她，手中的铜钱串哗啦作响。
质押物不足。虚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需要补充抵押。
叶清禅抱紧路归零退回病房，后背抵在门上。婴儿突然哭了起来，那哭声在空气中激起奇怪的共振。病房里所有的电子设备同时启动，心电监护仪、输液泵、甚至空调面板，全部开始播放同一段影像。
欢迎来到第七十九轮回。画面上是年轻版的赵志勇，穿着民国长衫站在当铺柜台后，他身后的货架上摆满了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一个缩小版的婴儿。
影像突然中断。叶清禅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奇怪的纹路，像是电路板上的走线。路归零的哭声变得更加尖锐，婴儿床开始剧烈摇晃，金属栏杆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叶清禅跪倒在地，看见病房的地砖缝隙中渗出黑色的液体不是水，而是粘稠的原油。那些液体在地面上汇聚，形成细小的溪流，向着病房门口流去。
她强撑着站起来，抱着路归零冲向走廊。整条走廊的墙皮都在剥落，露出后面青铜材质的原始契约。天花板上的荧光灯一个接一个爆裂，但在黑暗中，那些契约上的文字却开始自行发光。
跑到电梯口时，叶清禅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撕裂声。她回头看去，病房的地板己经完全塌陷，从裂缝中伸出无数青铜色的根须，像是有生命般向着西面八方蔓延。
紧急通道的门被锁死了。叶清禅用力拍打着金属门板，怀中的路归零突然伸出手，数据化的指尖碰触到门锁。随着一声电子音，门锁的指示灯由红变绿。
楼梯间里弥漫着浓重的铜锈味。叶清禅跌跌撞撞地向下跑去，每一步都激起更多墙皮的剥落。当她跑到三楼时，一面墙完全倒塌，露出后面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七十八具青铜骸骨整齐排列，每具骸骨的心口都嵌着一枚铜钱。
最前面的那具骸骨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窝看向叶清禅。它的下颌骨开合着，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老式打印机在运作。叶清禅惊恐地发现，那声音在她脑海中自动翻译成了一句话。
第七十九个位置是留给你的。
路归零突然在她怀中剧烈挣扎起来。婴儿的皮肤开始泛出青铜色的光泽，囟门处的缝隙重新裂开，露出里面飞速旋转的齿轮。妈妈。他的声音不再带有电子杂音，而是纯净的童声，看地上。
叶清禅低头看去，发现那些蔓延的铜钱根须己经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符号∞。就在她注视着这个符号的时候，整栋医院突然陷入了绝对的寂静。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连她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寂静中，路归零的小手轻轻按在她的剖腹产疤痕上。婴儿的指尖发出温暖的白光，疤痕上的代码开始重新排列组合。叶清禅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被抽离。
当光芒消散时，她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大厅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值班护士正在前台打瞌睡，一切如常。怀中的路归零安静地睡着，左手恢复了正常的婴儿肤色。
但当她仔细检查时，在婴儿的掌心发现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二维码。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上面，投射到墙上的影子不是代码，而是七个汉字：第七十九局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