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体的裂隙而入,在那大片的琉璃下,居然藏匿着一支蔚然的森林,被滤成彩色的阳光撒在苍虬古木上,宛如仙境。
“哇,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呃。”
三月七自觉地捂住了嘴巴。
“这里是我们和敌人的埋骨之地……”
希有平静地说着。
“曾几何时,还是尸山血海一片…如今,都化作了滋养树木的泥土。”
“只有我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每一个人的模样……因为记得他们,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阿兰那」里有很多丰饶造物,接下来还请各位跟紧我,以及…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声张。”
希有突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材质奇特的小刀,刺向了自已的左前臂,鲜血迸射而出。
奥托眯起了眼睛。
“啊…”
三月七看着那把刀,就好像落在了自已身上。
希有神态自若,用小刀硬生生剜出了自已左前臂的的一截尺骨——那居然是一支骨笛。
“主教大人…”
奢摩托着希有鲜血淋漓的左手,面色凝重。
“——伤口没有愈合。”
…这很奇怪,有奥托使用「约束」权柄对消此地律者的压制,对作为丰饶民的希有来说,这种“小伤”很快就会愈合——但它没有。
它就好像那位未曾谋面的律者对他们的嘲弄。
而他们的队伍里,连一个称得上医生的人都没有。
(或许,他们全加起来,可以称得上是「世界」的医生?)
“我可以制造出一些药物,但这种程度的伤口……”
特斯拉接上了瓦尔特没说完的话:
“以现在的条件,就算能够止血也很难避免感染…真是的,要做什么不会先说一声吗!”
“我不要紧……”
大量失血让希有嘴唇发白。
“…我已经尽到了自已的使命…请带上它吧,它会带你们前往——”
“哎…”
奥托叹了口气,走到希有面前。
“我可不能让孩子们伤心啊。”
金色的液体在男人手中涌动,逐渐凝聚成一柄骑枪。
——「拟态·黑渊白花」!
(我是来自深渊的黑,我是降自云霄的白;诞生自创世之前,存在于湮灭之后;我要将生命泉的水,白白赐给那口渴的人喝)
金色的光辉洒下,希有手上狰狞的伤口仿佛遇到了天敌,如高山融雪般消退,顷刻之间恢复如初。
“那是…「虚空万藏」!他怎么会在你手里?”
奥托轻笑着:
“许久不见,当然要找老朋友叙叙旧了……只可惜,他现在似乎不太想见你。”
…其实瓦尔特也不太想见他。
在伤口愈合之后,希有也在奢摩的帮助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很抱歉…让你们拯救我这个将死之人……”
她该想说什么,却被奢摩制止了。
“希有小姐,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奢摩接过了希有手中的骨笛。
在众人的注视下,骨笛表面的血丝涌动红芒,发出了阵阵笛音。
周遭的古木仿佛听到了某种号令,齐齐扭动起来,让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瓦尔特率先进入了洞穴,墙壁上的萤石散发着幽幽绿光。
在希有的指示下,穿过了四通八达的隧道,空间也逐渐开阔起来。
一个黑魁魁的人影直挺挺地在角落阴影的阴影中站着,看到众人的身影,顿时警惕起来。
“什么人!”
守卫低声喊着。
“是我,希有。”
“希有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喜悦攀上了他的脸。
“这几位是?”
“多亏了他们,我才能从公司的手下逃脱。”
“那群该死的——”
守卫愤愤不平,却又觉得不方便在客人面前表现出来。
“多谢各位出手相助,我在此对各位表示崇高的敬意。”
“银河双枪侠义不容辞!”
只见星不知何时掏出了炎枪和子夜的阿塔吉娜,交叉立于身后,她双手叉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你这又是什么新形态……”
三月七无力吐槽,同时拿出了往事的飞花试图证明存在感。
“但外来者需要「阿耨多罗」批准才能进入……”
希有看出了他的为难。
“没事,你先去和她汇报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守卫匆匆离开,瓦尔特也乘机提出了自已的疑惑:
“请问,「阿耨多罗」是?”
“其实就是部族的首领,眼前情况特殊,还请各位见谅。”
“嗯,我们能够理解……”
就在交谈之际,守卫已经带着「阿耨多罗」回来了。
“我就是「阿耨多罗」,你们可以叫我须菩提。”
那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小麦色的皮肤包裹着健壮而不臃肿的肌肉,一看就是可以轻易拿捏三月七的类型。
“我已听说了各位的事迹,十分感谢你们从那帮家伙手中救了希有。”
三月七羞涩地挠了挠头。
“嘿嘿…哪有,我们应该的。”
须菩提话锋一转:
“只是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恐怕不只是顺道救人一命吧。”
瓦尔特讲述了此行的原因…
“「崩坏」…原来如此,这就是前些天异状的原因。”
须菩提嘀咕着。
“只不过对我们来说它的确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恐怖,如果不是公司的机械全部瘫痪,我们甚至很难坚持到现在。”
“再次感谢「星穹列车」和「新天命」的各位能够对「三藐人」施以援手……无以回报,只能尽力招待各位了。”
须菩提带领众人进入部落,琉璃和树根简单粗暴地堆砌成建筑,只有在零碎的小物件上才看得到细致花纹。
族人们用奇特的果实和兽肉款待了众人。
奥托安静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喂,瓦尔特。”
特斯拉凑到瓦尔特耳边小声说:
“奥托那家伙一路上这么安静,会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
“…的确,他有点安分过头了,”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奥托微笑致意,成功让特斯拉气血上涌。
“你这混蛋——”
瓦尔特及时拉住了她。
星则悄悄跟着离群的希有,顺着蜿蜒的洞穴抵达了地表。
洞口都视野很开阔,可以看到整片天空。
被焚风(绝灭大君)烧熔而成的琉璃带反射着恒星的光亮,将恐怖隐藏在璀璨的背后,我们通常这么描述它:壮美。
——因为我们知道自已不会身处其中。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凝望着星空,希有缓缓开口:
“…我们,为什么要活着?”
“或许对于你来说,这个问题很奇怪。”
“但我存活至今所见证的,无非是苦难一次又一次重叠,毁灭一次又一次降临……倘若未来不过是苦痛无数次的重复,我们又为什么要为了受苦而活着?”
她的心很平安:没有爱憎,没有哀乐,也没有颜色和声音。
这以前,她的心也曾充满过血腥的歌声:血和铁,火焰和毒,恢复和报仇。
——拜谒「药师」时,族人以为找到了希望,但希有明白:
【有一个伟大的男子站在我面前,美丽,慈悲,遍身有大光辉,然而我知道他是魔鬼】
——「巡海游侠」们出现时,族人重燃反抗的火种,直到他们的面孔尽数被污血掩埋。
——她曾无数次为牺牲者感到惭愧悔恨,在无数个夜晚祈求他们的原谅,但自始至终,从来没有人怨恨过她。
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之可言呢?
无怨的恕,说谎罢了。
而忽而这些都空虚了,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
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然而就是如此,陆续地耗尽了青春。
星看着希有木然的神情。
“至少现在我们来了。”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努力迈向更美好的未来。”
很「开拓」的回答,这会是她想要的答案吗?
“…我也希望如此。”
…进餐过后,又到了惬意的休息时间,本来是男女分开正好两组,但在瓦尔特的强烈要求下,给奥托单独开了一间小隔间。
奥托对此表示:
“我是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杀了他的父亲……而他却记恨至今,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与我分庭抗礼。”
“这让我怎么说呢——他是没有了父亲,但他还有我啊?我完全可以当他人生的引导者,不是吗?”
在奢摩和三月七的阻拦下,瓦尔特最终放下了伊甸之星,奥托则悠哉悠哉去了自已的房间。
……
第二天早上
“诶,大家都醒了啊…”
当睡懒觉的三月七来到大厅,发现已经有很多人了,这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三月七小姐,请问你有看到主教大人吗?”
奢摩的询问让三月七感到有点古怪,还有人比她还懒床?
“啊?没有啊…他不是自已一个房间吗?可能还没起床?”
三月七说着,突然感受到了三道锐利的目光。
星&特斯拉&瓦尔特:警觉.JPG
“你们这是?没必要吧,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
“你…算了。”
三人又默契地别过头去。
“主教大人平日里很看重时间,我担心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安啦安啦,我知道他住哪,咱带你去。”
三月七拍拍胸脯。
“那就多谢三月七小姐了。”
“…倒也不用这么尊敬,叫我「小三月」就好啦。”
“好的,三月七小姐。”
两人离开后不久,三月七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
“啊——!”
几乎是同一刻,瓦尔特带着特斯拉以平地起飞的速度冲向了奥托的房间,星紧随其后,然后是丹恒和姬子。
只见三月七害怕地看着奥托的房间,通过半开的房门可以看到一个金发男子躺倒在血泊之中,「虚空万藏」不知所踪。
奢靡很快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
“主教遇刺,封锁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