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利洛-Ⅵ的开拓之旅终于圆满地告一段落了。
一段旅程落幕,另一段旅程即将开始。
“喂——喂喂——”
帕姆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
“久等啦,各位乘客!感谢三位开拓者的鼎力协助,裂界活性已经降到最低,星轨各项读数已经恢复至正常区间!”
“列车即将重新启程,驶离雅利洛-Ⅵ。请大家坐稳扶好,最后再和这颗星球说声再见吧!”
在贝洛伯格所有人的目送下,列车告别了风雪转霁的雅利洛-Ⅵ,再次驶向星穹深处。
在决定去往下一个世界前,除了深陷梦魇的丹恒,列车乘客齐聚一堂,为决定下一站投出神圣一票。
“各位乘客!跃迁航线会议正式开始!”
威严满满的列车长站在所有无名客面前:
“首先,帕姆要感谢各位无名客成功解决了本站点的问题,让列车能继续在星轨上奔驰!”
“这可是我们三个的功劳哦,对吧开拓者!”
三月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赢得了星的肯定。
“接下来,本列车长要宣布下一站的名字——”
一道神秘的投影突然出现。
“好久不见,星穹列车上的各位。我是卡芙卡。”
帕姆害怕得躲在了瓦尔特身后,而星却眼前一亮。
“啊,时机不错呢,大家都在——似乎都在。”
姬子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迷人的自我介绍就大可不必了,星核猎手。”
卡芙卡收起了黑伞,向姬子伸出了食指,打量着这个某种意义上的星的「母亲」。
“…姬子,对吗?”
“很抱歉打断了你们的聚会。但相信听完我的请求,你们会理解我的冒昧。我要请你们——”
穿过众人,卡芙卡的指尖轻点桌面,像是在琴键上起舞的紫蜘蛛。
“——变更目的地。”
“「星核猎手」,我见过你,不过是在公司的悬赏令上,那可是天文数字的赏金——而且不论死活。你知道自已的悬赏是多少吗?”
——108.99亿信用点
听着姬子的话,卡芙卡满不在乎:
“不太关心。公司的悬赏令么,与其说恶名,倒不如说是盛赞。数字越大,赞美越盛。”
毕竟公司的通缉令不是出于正义,而仅仅只是因为利益受损,而公司的利益…往往与血和肮脏脱不了关系。
但三月七显然不知道这些事:
“你们通缉犯想得还挺开……”
“…如此说来,黑塔也盛赞过你们:「一个自称能看见命运的狂人艾利欧,带着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星核猎手,追逐宇宙中最危险的东西!」——黑塔可是很少夸人的喔。”
正如姬子所说,那的确是种赞许,只不过从黑塔口中说出来就变得耐人寻味。
“「追逐宇宙中最危险的东西」吗?…在这点上,你们列车和我是同一类人吧。”
卡芙卡粉紫色的眸子对上了姬子金色的眼睛。
“你来错地方了,卡芙卡。我们不打算接受你的请求,也不打算和星核猎手扯上什么关系。很高兴和你聊天,也许哪天你愿意亲自登门拜访,届时我们可以再谈。”
既然如此,卡芙卡也就直入主题;
“各位听说过「罗浮」吗?”
“…仙舟联盟的六艘巨舰之一,仙舟「罗浮」。我们知道。”
知识渊博的瓦尔特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唔,但你不知道的是:这艘仙舟现在离你们很近,是通过两次折跃就能抵达的距离。”
“而且,在四十五系统时前,一颗星核在罗浮上…爆发了。”
“无妄之灾啊…是不是?”
瓦尔特十分熟悉这种激将的手段。
“星核猎手,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仙舟联盟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被「巡猎」岚盯上,你们就不再是猎手,而是猎物了,联盟会追逐你们到宇宙尽头——”
姬子失去了和一个危险分子玩话术的耐心:
“有话直说吧。别打机锋了,卡芙卡。”
“…很简单,这颗星核与我们无关,但仙舟已经把罪责按在了星核猎手头上;”
她身边投影出了一个墨绿色头发的男人。
“我的同伴刃被云骑军带走了,我要把他带回来,解除这次的星核危机,洗脱我们的嫌疑。”
三月七侦探眯起了眼睛,双手叉腰:
“与你们无关?谁信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星核刚爆发你就出现了……”
“再说,你和我们又没什么交情,星核猎手清不清白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星突然说出了卧底般的发言:
“我们可以卖星核猎手一个人情。”
三月七猛地转过头来,眼神仿佛在说:你可不要被这个坏女人骗了!
“不要!我才不想听她的——联盟那么厉害,难道还处理不了一颗星核嘛!我们是星穹列车组,又不是星核封印专业户!”
没有反驳三月七,卡芙卡平静地看着列车组。
“…如果你们没有前往「罗浮」,星核最终将污染整艘仙舟,飞船上大约一半的住民将会丧生……”
姬子一语中的:
“…你的那位同伴,叫刃的,也无法幸免,对吗?”
她的话滴水不漏:
“这一点嘛,无可奉告。坐标在这里,一切交由你们自已决定。”
“虽然追求的目标截然不同,但群星的轨道终将彼此交汇。再见。”
卡芙卡的投影微笑着消失了,可星分明看见了她最后投来的温柔目光,让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时挡在三月七前面、对着可可利亚举起了骑枪,那是一种想要「守护」的信念。
可明明,她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啊……
星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找回过去的记忆、找回自已,哪怕只是为了一个“陌生人”。
……
“嗯,那么,针对这一特别事项,我们投票决定前进的方向吧。”
让三月七叫出了房间里的丹恒,姬子神色严肃地解释了当前的困境。
——他们明知这是对方设下的诱饵,但却必须咬钩…这是种相当难受的感觉,瓦尔特对此深有感触。
“所以,是否转向前往仙舟,我们用民主投票的方式来决议:伸出手掌代表同意,不伸手代表反对。”
“三、二、一——”
随着姬子倒计时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四对一,那么,列车团以多数票同意前往仙舟!”
星看着投了赞成票的三月七:
“你不是说要投反对票吗?!”
……
丹恒因为放逐的禁令不参与此次「开拓之旅」,只能由渴望大展拳脚的瓦尔特带领三月七和星一同前往。
抵达仙舟「罗浮」,等待列车的只有空无一人的港口,罗浮港口却在无人应答的情况下,向列车组开启了玉界门。
刚入港口,三人就被密密麻麻的集装箱包围,一眼望不到边。
资历老道的瓦尔特带领小队寻找开启玉界门的人员,一路上却发现了许多身受重伤的云骑军和生长着银杏枝叶的怪物,两者之间竟有些许相似……你不敢再想下去。
来到一处开阔地带,一群怪物正与云骑军对峙着。
“停云小姐,请退后!”
士兵的声音里藏着痛苦与不忍:
“他们已经堕入魔阴身「长生病」,不再是我们的战友了……”
这时,那位被云骑军护在中间的狐人发现了列车组:
“喂,你们几个!快来帮忙呀~”
三月七还没反应过来,星就已经掏出球棒冲过去了。
“哎,你等等我啊!”
瓦尔特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举起了手杖。
魔阴身很快尽数倒下…
“停云小姐,魔阴身已除,但不知附近还有几多凶险。”
“情况不容乐观,请尽快随我们返回天舶司吧。”
“知道知道,急什么。这几位恩公还没谢过,一走了之也太失礼了吧。”
应付完了几位谨慎的云骑,停云转身来到列车组跟前。
她柔顺的棕发中挺起两只狐耳,洁白内搭,棕色外衣,胭脂红的缎带从腰际、袖间垂落……
姣服翕赩,螓首蛾眉,含睇宜笑,绛唇珠袖添妩媚;仪态端庄,妖而不媚,艳而不俗,窈窕善行狐中仙。
「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如是也。
“小女子是罗浮天舶司商团接渡使「停云」。敢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三月七羞涩地挠了挠头:
“「尊姓大名」…太客气了吧,我叫三月七,这位是杨叔,不对,瓦尔特·杨先生。还有这位——”
星双手叉腰:
“我是…银河球棒侠。”
“嗯,球棒侠…很豪迈的名字。”
三月七白了她一眼,无奈地替星介绍:
“这是星。你别理她,这家伙每次自我介绍都要玩点花样”
没看到停云的表情已经快维持不住了吗!
星则一脸无辜地小声解释:
“万一这次又被通缉…还是留个假名安全……”
三月七睁大了眼睛。
“你早说啊,名字我都报出去了。”
在旁边听完了全部的瓦尔特陷入了沉默。
“原来如此,感谢各位仗义相助。但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星槎海已全面封锁,恩公们并非仙舟人士,在此何干呢?”
停云没有了一开始的热情,这让星和三月七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是没个合理的解释,一旁这几位云骑大哥怕是不得不押各位一程啦。”
(星、三月七:我就知道……)
经过大家长瓦尔特的一番沟通,停云认出了列车组的身份,终于同意先带领列车组会面执掌天舶司的驭空,由她决定列车组去留。
得知你们为星核而来,停云邀众人前往司辰宫通传来意。
仙舟之上,六司各掌其职。在这敏感时刻,若想在罗浮上自由行动,便须取得司掌航行与外交的天舶司长官,驭空的首肯。
你们与停云一路同行,在魔阴身横行的「流云渡」中找到离开的船只。击败了形如虬枝古木,外形怪异的敌人,停云亲自操舵,将你们渡往安全地带——「星槎海」的中枢。
停云虽然说话客气,可是动作可不慢,一直催促着众人面见驭空。
瓦尔特的一番叮嘱过后,列车组很快见到了停云口中的「驭空」。
在一片蓝色投影之中,一个青发狐人雷厉风行地下达着命令。
“将损失数据呈报给景元将军,再把太卜司的人找来。这么大的乱子,他们岂能置身事外……”
注意到列车组,她转过身子面对众人。
“「星穹列车」的客人,你们好。”
“你们的来意,停云已经悉数向我禀报过了。本来我的职责并不包括接见旅客。”
“但既然你们知道星核,又言明要帮助「罗浮」。那么于情于理,我都要给各位一个面对面的机会…”
驭空话锋一转:
“亲口谢绝各位。”
“……”
星和三月七目目相觑,这么干脆的拒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区区星核而已,联盟早已知悉此物,自有办法应对。仙舟翾翔八千载,见惯了危急存亡。眼下的灾难虽来势汹汹,仙舟亦有余力自处,不需假借外人之力来平息祸端。”
——这并非大话,若只是星核作祟,对仙舟而言并不难对付,但同样的,若只是星核作祟,也不值得卡芙卡特地引导列车组来到仙舟……
“各位远到是客,断无理由卷入此事——我这么说,你们可明白?”
「不得干涉内政」这是管理者对外人的铁律。
瓦尔特表明只针对星核做更有经验的收容,但仍被驭空一口回绝,甚至进一步表示由于星穹列车的重大嫌疑要暂时限制几人自由。
“驭空,别这么凶嘛,要是传出去,岂不让银河耻笑仙舟联盟不得待客之道?”
一道投影款步走来:
山文甲式披膊和狮型肩吞保留在右肩,棕色的捍腰、靴子、护手、披风皆带有古朴简洁的金色图案,上身白衣打底,下着一条红裤,厚重而不笨拙。
披肩白发盖住了右眼,唯一露出来金色的眼睛微垂,好似一只慵懒的大猫。
正是罗浮「神策将军」——景元。
“景元将军——”
驭空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景元打断了:
“星穹列车怎么可能和星核猎手同盟呢,他们可是死对头呀。”
“打扰各位的会面,我是「罗浮」云骑将军:景元。”
“将军,这是罗浮的内部事务……”
“对,对,内部事务——我完全赞同驭空司舵的意见。”
景元顺着驭空的话往下说。
“很抱歉,列车团的各位。「罗浮」上确实有一颗星核,但我必须拒绝你们的好意:这是仙舟的问题,只能由我们自已解决。”
“—但是来都来了,怎能让各位无功而返!虽然「星核」一事不能接受列车团的帮助,但我确实另有一事,非得拜托各位不可!请!”
驭空没有再多嘴,景元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既然与内政无关,自已也不必继续阻挠了。
经历了一番文邹邹的问好,景元说出了让列车组帮助引出星核猎手的想法,期间还不时为星穹列车的人说话,好像真的在替你们着想……这位言笑晏晏的将军看似胳膊肘向外拐,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但心中隐然另有计较。
但为了洗脱嫌疑,列车组还是答应了景元的邀请
闲谈落定,瓦尔特推断「刃」已经脱离了仙舟掌控,否则也不必依靠与卡芙卡有关联的星穹列车引出星核猎手。
另一边,景元和彦卿在与符玄通话…
“太卜大人,我与他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有何看法?”
景元眼前立着一位娇小的人影。
“什么看法?「天道昭邈,人心幽微」,你要我给这几位卜一卦,占测来意吉凶么?”
只见说话之人发丝色如欲绽的豆蔻苞尖,挽起飞天髻,又佩流苏步摇,胸前挂星盘,腰腹棕色的布料压住了粉白为主的服饰,灵动而不失稳重。
冰肌玉骨,皓腕凝霜,额间法眼洞察秋毫,却也带来切骨之痛…
“这倒不必,星穹列车与此事无干,这我十拿九稳。你我不必深究他们的来意,只要饵吞下,鱼钓出,也就够了。”
符玄盯着他:
“这是我的提议吧,将军。”
景元却毫不在意,继续夸赞起来:
“嗯,多得有符卿智珠在握,之后的事情,也全都仰仗你了。”
符玄亲哼一声:
“哼,那你倒是早些退位啊。”
“还不是时候,万一有甚变数,我得在将军之位上承担罪责,可不能现在一走了之,陷符卿于不义呀。”
“你早将星核猎手交到我手里,眼下也没这烦恼。”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景元!该不会…难道是你故意把人放跑的?!”
符玄说着,睁大了眼睛。
“我?我又怎能像符卿一样未卜先知?云骑军看守不力,我有责任。”
“哼,我能理解。仙舟诸务繁杂,你难免精力不济。要不是有我在底下撑着……”
景元的搪塞没有迎来符玄的不满,反倒是她表现出了对「将军」这个职位过于热切的追求。
“说来,下次「六御」议政,你该履行举荐我继任将军的诺言了吧……”
“嗯嗯嗯,好好好,知道了,我还有要事。之后就全拜托「天赋异禀」的符卿了。”
用一种哄孩子一样的方法送走了符玄,景元叹了口气:
“仙舟上的麻烦,桌案上的文牍,花坛里的杂草,唯有这三样东西是无论怎么努力也打扫不干净啊。”
“将军,符太卜想接您的位置,路人皆知。”
那个一直没开口的孩子突然说话了,他金发金眸,白色内衫蓝色外衣,轻快敏捷,眉间带着少年意气。
“她是很有能力啦,不过心智上还要再磨磨,什么时候磨去了直脾性,我大概会考虑退休吧。”
“星核这事,说麻烦也不麻烦。人跑了,再抓回来就是。将军一声令下,我彦卿立刻替您排忧解难。”
彦青建功立业都渴望几乎写在了脸上,殊不知他这个性子也是景元口中的麻烦。
“我知你心急,想做些什么,并且做成些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欲得「剑首」之名,不可随意动手,尤其不可与重犯械斗。”
“将军难道以为我会输给那个「刃」不成?”
当然会。
作为最了解应星…不,是「刃」人之一,景元知道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毫无胜算,但他不会那样说。
“我是要你耐下性子,彦卿。仙舟治平与剑术不同,徐徐图之,方能成势。何况这棋局中的暗手还没揭开呢……有一个疑团,只要它还没解开,这盘棋就只能僵持不动。那就是「星核」。”
景元侃侃而谈,绕过了他到底打不打得过让的问题。
“它如何掩人耳目,绕过天舶司的核查与太卜司的推演,又被置于何处?”
彦青一听,立马跳出来:
“我看,把两个星核猎手都抓回来送去符太卜那儿一审是最快的法子。”
唉……景元觉得头又疼起来了。
“这件事我已托了列车上的客人去做。不忙,之后大局底定,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些事,我只有交给你才放心。彦卿,有个差事……”
眼见将军宁愿请外人帮忙也不愿让自已出阵,彦青直接赌气离开了。
“这孩子……”
“是我不好,少年在家里待久了,难免要生出些事情来。「匣中久藏三尺水,何日可待试锋芒?」…呵呵……”
景元轻笑一声。
“只怕这次要受的挫折,大过他的洋洋意气呵……”
他背过身去,突然开口:
“以及…那位一直在暗处的朋友,听了这么久,是否应该出来一见了?”
一道灰色的轮廓悄然从阴影中走出。
“呵呵…不愧为「神策将军」,轻而易举就让属下和外人乖乖按照自已的计划行动。”
“谬赞,只不过是他们迫于形势,不得不暂时委身……倒是这位朋友,该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
机械眼中闪过红光。
“——「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