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列车组众人在桑博的帮助下成功回到上层区,又得到曾经研究过星核的希露瓦的信任,带领他们前往星核的所在之地——北部雪原。
其中银鬃铁卫的前线禁区是必经之处,在经历一系列取巧的方式后,众人还是与那位年轻的银鬃铁卫戍卫官,杰帕德·朗道,对峙了 。
“姐姐…真的是你。”
杰帕德面容沉静,可他流露出的失望还是刺痛了希露瓦的心。
“等等,杰帕德!听我说——”
“哨卫向我报告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也许是入侵者挟持了你,也许你进入禁区和警报完全无关。但……”
杰帕德的目光在列车组和希儿身上扫过。
“姐姐,离开入侵者,慢慢走到我身后来。你和他们不一样。”
“抱歉,老弟——我说好了要站在他们这边…给我几分钟时间,只要几分钟,我会解释清楚——”
“——别说了,希露瓦!”
希露瓦闭上了嘴,这是第一次杰帕德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和她说话。
“这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朗道家族最熟悉的就是这里,它是抵御裂界的最前线,守护贝洛伯格安宁的核心要塞。”
“这里的银鬃铁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随时为人民牺牲的觉悟——时刻准备好为贝洛伯格抛洒热血……”
“而你带领这群罪犯冲入禁区,伤害铁卫兄弟,劫持能源中枢…事到如今仍然执迷不悟…你对得起朗道这个姓氏吗?”
杰帕德的质问点燃了希露瓦的火气。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我们找到了驱散寒潮、封印裂界的办法,那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线生机!”
最亲密的朋友反目成仇,数十年的研究付之一炬……而如今终于可以拯救贝洛伯格,却又要面对亲人的质疑。
“若当真如此,为什么不禀报可可利亚大人?为什么偷偷摸摸混入禁区,制造混乱?!”
“你不明白,阻止我们接近真相的人…就是可可利亚。”
可可利亚,那个她曾经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现在最恨的人。
她欺骗了杰帕德,将「星核」扭曲为筑城者的宝物,而他们也成了偷盗宝物的窃贼。
面对顽固的杰帕德,希露瓦不得不向他举起了武器。
……
“呼…呼……”
杰帕德喘着粗气,身躯却依然屹立不倒。
“这家伙…好扛打啊。我从没遇到过这么顽强的对手!”
希儿甩了甩发麻的手。
“因为他是个一根筋!辩论也好打架也罢,只要他认定了一件事,是死也不会让步的…所以才不可爱啊,这家伙!”
心疼在希露瓦的眼神中闪烁着,在她眼中,他永远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弟弟。
“差不多了吧,杰帕德!看看你周围,只剩你还站着了!”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会屈服……”
执着,这种最高尚也最让人无奈的品质,它让人在面对灾难时拥有抗争到底的勇气,但也会成为英雄牺牲的直接原因。
正是这种品质,让某位圣女奋不顾身、坚守理想,也正是这种品质,造就了她草率的死亡,同时开启了一位愚者五百年的一厢情愿。
“杰帕德…老弟,到了这份上,你也该懂得变通一下了吧?就算你不相信这些外来的朋友,也该相信我——呃,可能姐姐我确实把你的信任都消磨光了——那就至少,相信布洛妮娅吧。”
杰帕德和希露瓦的眼神对上了。
“…布洛妮娅小姐?”
你们将所知道的一切告知杰帕德,并交出了布洛妮娅的信件。
“该说的都说了,老弟,该怎么做你自已决定吧。”
希露瓦已经尽其所能了。
“我是银鬃铁卫的戍卫官,职责所在,必须执行「大守护者」的命令。”
看似执迷不悟的杰帕德却突然话锋一转:
“——但布洛妮娅小姐是前线实际上的指挥官。根据军规,当前线指挥与后方筑城者的指令发生冲突时,应原地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对银鬃铁卫而言,守护者的命令是至高、绝对的。但在誓言里,还有一样东西和她的命令同等重要……”
“…贝洛伯格的人民。”
「人民」
这个词就像一支箭,瞬间刺穿了星的心脏,然而带来的并非疼痛,而是一种微弱又震撼的悸动……就像大地的脉搏,鼓动着无限的生机,却静默无声;又像汪洋的呼吸,吹拂着微波,却浩浩荡荡。
【「卡斯兰娜」,当为人民之盾!】
这句话出现在心中,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已与它之间就只隔了一层薄膜,仿佛一触即破,却又坚韧无比。
“失去了人民,铁卫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与裂界怪物的作战是为了「存护」,但和你们的战斗…我现在不明白它的意义。”
他看着几人,心中升起一股释然和希望。
“如果你们真的能阻止不断膨胀的灾难,那贝洛伯格的所有人都欠你们一份感激。”
“但如果你们是在用一层又一层的谎言粉饰真实目的,利用布洛妮娅和姐姐…我对克里珀发誓,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制裁你们。”
在杰帕德的护送下,众人离开铁卫禁区,进入裂界迷宫,随着临近根源,一种诡异的不安爬上了心头,随着进程发展愈演愈烈。
仿佛有如螳螂般凶险、倒挂在阴影中蓄谋的恶意,正着副肢,用那千只聚合的复眼堆砌你的塑像……
此时像是在钢丝上行走,忍受着那凶险的高度和粗糙的空气,你只能步步为营。
而接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裂界,以它最恶毒的模样——“人类”。
当布洛妮娅和可可利亚的残影出现在面前时,你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裂界怪物会是银鬃铁卫的模样,为什么会有“死者复生”的流传……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真相显示之时,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为什么银鬃铁卫无法抵抗裂界。
——他们所做的每一个牺牲,都成就了自已的敌人。
铆钉镇不过是裂界伸出的一根触角,而他们现在正深入心脏。
随着不断前进,周遭的空气变得愈发冷寂,某种惨淡的金属锈味更是填满了鼻腔。
盘踞在星头脑中的低吟嘶啸逐渐清晰,同时伴随着剧烈晕眩。
终于,众人到达了寒潮肆虐的极北之地,百年来除大守护者外无人能够踏足的古代战场。
刺骨寒风中,穿过一个宛如手掌的巨大建筑,在奇异的机械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不…不要……”
布洛妮娅捂着额头,精神恍惚。
“不要抗拒,布洛妮娅——接受共同的意志吧!”
可可利亚带着平静的疯狂。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看着他们承诺的未来,布洛妮娅!一个没有贫穷、寒冷、痛苦的世界;一个人们不必再像囚徒般祈求存续的世界;一个我们可以永远守护的世界。”
她看着机械中散发的光芒,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么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七百年来,我们不断尝试,不断抗争,以为人性的光芒将指引我们走向复兴。结果呢?我们一败涂地!”
“为何在面对不可抗辩的力量时,我们想到的第一件事永远是抗拒、堵上耳朵,而非聆听它的诉求?”
随着可可利亚信徒般的讲述,布洛妮娅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
“那就是盘踞在人性深处的,难以磨灭的愚妄和怯懦。抛弃它们,解开束缚你的枷锁!星核将带人类走向进化,祂将……”
就在这时,希儿的怒喝突然从风中袭来:
“洗脑就到此为止吧,魔女!”
“…希儿?”
布洛妮娅立刻被这呼声唤醒了。
“…还是来了啊。本以为这暴风雪能将你们埋葬……”
“想得美!还没打倒你以前,我们是不会倒下的!”
无视了可可利亚带着冷漠和杀意的目光,希儿盯着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你现场解释,我大概也听不懂那些玄乎的东西。但有两件事我清楚得很——”
“第一,这些家伙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封印那个叫「星核」的玩意。”
“第二,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所以,你懂吗?就算你已经被那边的女人洗脑,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忘得干干净净了——我也要把你打晕了再带回去!”
“…希儿,还有大家。”
听着这希儿式的关怀,看着那对热烈的眸子,布洛妮娅甚至忘记了现在的处境。
“可以了吧?我已经给了你们充分的时间…道别的时间。带你来这的另一个原因,是时候告诉你了,布洛妮娅。”
“我想见证你的选择。”
可可利亚平和地看着布洛妮娅。
“所有真相,我都告诉你了;有关与星核的交易,有关我向它许下的愿望。我们之间…再没有秘密了。”
她的话语中流露出些许释然,思绪飘回了那个刚刚继任「大守护者」的少女身上,那时她有亲密的朋友,有坚定的信念,相信通往美好世界的道路将由自已铺就,直到……
不是所有人都和星一样,足以抵抗星核的侵蚀,绝大部分罹受星核之灾的人,表现甚至远远不如可可利亚。
“我一直在苦想,苦想该怎么向你传达这一切。承诺中的明天总会到来,但如果你不能待在我的身旁,和我一同守望那个新世界……”
“那我将陷入痛苦之中——布洛妮娅,难以抹消的痛苦!”
“也许,我还要感谢你们,外来者。迫于你们带来的压力…我终于得以直面自已最后的弱点。”
她们注视着彼此,就像从前那样。
“布洛妮娅,从小到大,我从未逼迫你服从我的意志。无论如何,你总有选择——过去如此,如今依然。”
“选择吧,女儿。”
抵抗星核的蛊惑,不是所谓“想要”就能够做到的,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施加在一人身上,或许可可利亚已经称得上优秀——因为她保留了自身最强烈的情感:对布洛妮娅的爱。
或许,她其实早就应该被彻底侵蚀,只不过「爱」 让她仍保有一丝神志,坚持至今。
没错,这一事实久经证明:「爱」,这世间最强烈的情感,的确能够创造奇迹。
“可可利亚大人…感谢你把我抚养,感谢你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我。”
布洛妮娅沉默片刻,还是做出了选择。
“可是…对不起,母亲。这最后一次,我不能站在你身边。”
“……”
“你说人性的深处是愚蠢和畏缩,也许不假,绝境会映出人心中最阴暗的一面…但你却错过了那些在绝境中努力生存、努力奋战的人。我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光芒,在禁区前线、在下层区、在被你忽略的角落里。”
希儿、克拉拉、娜塔莎、埃里克……还有在下层区努力生存的每个人,布洛妮娅都亲眼见过,他们就是「存护」的意志所在。
“先祖用双手建起了这座城市,在风雪摇曳中奋力延续文明。就算这个世界注定分崩离析,通向结局的路途也该由人类亲手铺就——而不是把命运交给这枚祸种!”
“我们是由普通人选出的守护者,母亲!我们的职责是「存护」由人类建立的世界!我们不是神明,不是裁判!”
“你想要把人性踩在脚下,同时扮演裁判和神明——这种事,我不能容许!”
布洛妮娅的发言铿锵有力,却没有引起可可利亚的一丝悔过,更准确的说,此时的她仿佛已经彻底成为了会行走说话的傀儡。
“这样啊…你的选择是…这样啊。我了解了,布洛妮娅。”
透过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却看不到熟悉的灵魂……她的「爱」已几近干涸。
“可惜…可惜你看不到美好的世界了。你无法突破思想的桎梏…知道吗?你本该是…新世界的「母亲」。”
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一股危机感涌现众人心头。
“这座城市…贝洛伯格的命运已经注定,它的未来将在我们手中展开。”
“而你们…将成为这个新世界的基石!”
蓝色的能量在可可利亚手中汇聚。
“不破其旧,无以立新。”
可可利亚手中凝聚出好似冰雪雕刻的骑枪。
“我以大守护者的身份,令你起身——”
大地在颤抖,机械在轰鸣。
“——「造物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