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桂香的扫帚尖杵在青铜鼎耳上时,鼎身饕餮纹突然活了过来。
居委会主任眼睁睁看着那张石雕兽口咧到鼎腹,青石巷的野猫集体炸毛逃窜。她后退半步撞翻酸笋罐子,腌汁顺着地砖缝流到鼎足,竟发出油炸活鱼般的滋滋声。
"云老板!这鼎..."
话音未落,鼎耳迸出青光裹住她全身。林桂香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阿娇飞扑而来的银镯子,那十二个月亮坠子映出自己扭曲变形的脸。
玄黄之气如沸粥翻涌,林桂香飘在鸿蒙裂缝边缘。
她看见肌肉虬结的巨人正用斧背推开浊气,身旁穿星云长袍的青年眉眼酷似云煩。三千道黑影从裂缝涌出,蛇形日晷刺穿青年右肩的刹那,林桂香莫名想起青石巷口总在修路的施工队——那些钻地机也是这样捅破柏油路面。
"挚友先走!"巨人将青莲抛向虚空。
青年掌心涌出混沌之气裹住巨人伤口,林桂香突然认出这是云煩修复古董时的手法。原来他给唐三彩补缺口用的不是胶水,竟是开天辟地时护过盘古的混沌星云。
东皇太一的混沌钟罩下来的瞬间,林桂香下意识摸裤兜想报警——这个动作救了她。现实与幻境的拉扯中,她瞥见青年被击碎的真灵坠向归墟,像极了上个月从云来斋二楼摔落的青花瓷瓶。
"林主任?林主任!"
阿娇的银梳刮过人中穴,林桂香在苗族少女的酸汤鱼味里苏醒。她一把攥住云煩的西装下摆,指着青铜鼎语无伦次:"盘古...那个大个子...你给他补过胳膊!"
温不言的民国算盘停在半空,盲眼书生难得露出诧异神色。
云煩慢条斯理系好被扯开的衬衫纽扣,锁骨处狰狞旧伤一闪而逝:"主任看到的是混沌初开时,我与挚友对抗三千魔神的场景。"
"所以您真是...神仙?"
"是先天魔神。"阿娇把酸汤鱼锅架到鼎口,"盘古身化天地后,东家本该守着时空经纬,结果被时辰道人和杨眉佬儿暗算..."银勺敲得锅沿叮当响,"真灵碎成渣渣掉进归墟,得靠吸食人间因果慢慢修补。"
林桂香突然想起每月十五云来斋飘出的异香,那分明是混沌之气在熔炼时空裂隙。难怪青石巷这些年从未有盗窃案——哪个贼扛得住魔神威压?
温不言的算盘珠突然自行跳动。
"子时三刻。"盲眼书生抚过黄铜轴心,"该给主任清记忆了。"
林桂香抱紧扫帚连退三步:"等等!上个月王大妈说在你这买了假古董..."
"乾隆粉彩镂空转心瓶?"云煩指尖凝出星云,"是她孙子上体育课摔碎的。"
混沌之气掠过居委会主任的瞬间,她突然理解了一切。
原来青铜鼎是盘古留给挚友的疗养舱,阿娇的酸汤鱼锅能调和时空乱流,温不言的算盘可以称量因果重量。那些穿梭时空的经历不是冒险,而是混沌魔神在修补被时辰道人撕裂的天地经纬。
"那您为什么总修文物..."
"每件古物都是时空锚点。"云煩擦拭着西周青铜爵,"就像盘古斧劈开的裂缝需要青莲填补。"
后巷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穿防化服的阴阳师撞开店门,手中培养皿盛着跳动肉瘤:"支那魔神...大日本帝国..."
阿娇的酸汤鱼锅泼过去时,林桂香抢先抡起扫帚:"小鬼子滚出青石巷!"
扫帚头戳中肉瘤的瞬间,归墟潮声吞没了昭和十二年的怨气。居委会主任看着自己粘满脓液的扫帚,终于明白这些年云来斋门口的环卫工为何总在抱怨怪味。
温不言的墨线缠住昏迷的阴阳师:"东家,要送派出所还是..."
"喂王大爷家的猪。"阿娇舀着鱼汤嘀咕,"上回那倭寇腌的酸菜,猪都不吃。"
月光爬上博古架时,林桂香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您为什么选青石巷?"
云煩抚过鼎耳饕餮纹,玄黄之气在指间流转:"盘古左眼化的太阳里,藏着给我的密信——"
"他说人间烟火气,最愈混沌伤。"
巷口飘来烤红薯的香气,阿娇正和卖宵夜的小贩讨价还价。温不言用算盘教熊孩子做作业,黄铜珠响混着"九九西十五"的争吵。林桂香突然鼻子发酸,她守护了半辈子的市井烟火,原来也在守护着开天辟地的神明。
青铜鼎发出归墟潮声,新单元的故事正在酝酿。但此刻,云煩只是接过居委会主任递来的烤红薯,任糖汁沾上价值连城的西装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