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江德福手里握着那把旧竹扫帚，扫帚杆被他磨得锃亮，竹枝末梢己略有分岔，扫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从门口一路扫到葡萄架下，沿着青石板缝将些细小的尘土、落叶、猫毛、枝条拢作一堆，正要转个方向，却蓦地看见几片瓜子壳孤零零地躺在石板边上，散得七零八落。
他眼皮一跳，抬起头循着地上的“线索”望去。
只见江德花正坐在葡萄架下的小圆桌边，身体斜倚着靠垫，嘴角噙着笑，一边慢悠悠地嗑着瓜子，一边看着手机里刚下载的短剧。阳光从叶隙间打下来，在她脸上跳跃着，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惬意。
“啪嗒”一声，又一枚瓜子壳随意地落地。她倒是完全没意识到有人在盯着她，仍旧咬着瓜子仁，眼神聚焦在手机上。
江德福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手里的扫帚头也在地上重重拍了一下。
“江！德！花！”他一字一顿地喊她。
江德花正看着正起劲，突然被喊得一激灵，手里的瓜子都差点喷出来。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江德福那张阴着脸的模样，眼神像要在她脑门上钻出两个窟窿。
“啊？哥？你喊啥呢，我不是坐得好好的吗？”她下意识将手里的瓜子袋藏到一边，小动作非常明显。
“你看看你地上扔的是啥！”江德福一边说，一边朝她脚下那堆瓜子皮一指。
江德花这才低头一看，哎哟，还真是不少，像是画了个不规则的扇形，正好围着她的椅脚。一阵风吹过，几片轻盈的壳皮被吹得飘飘悠悠地滚出半米远，几乎要滚到猫窝边上。
她吐了吐舌头，讪讪一笑：“这不是风大嘛……刚才风一吹，它们就跑出去了。”
“你要再睁着眼说瞎话，瓜子我明天全给你扔了。”江德福冷着脸，语气却不重。他不是气得真发狠，只是觉得这院子一天天给她弄得像个小吃摊后厨似的。
“哎呀哥，别生气别生气。”江德花连忙起身，从椅子后摸出一只塑料小铲子和簸箕，“我扫我扫，我自己来还不行吗？”
她弯下腰，一边把瓜子壳一点点扫进簸箕，一边嘴里还咕哝着：“扫个地都这么严，家里比寺庙还清规戒律呢……真是的。”
江德福听见，倒也没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地将另一边的落叶扫成一堆，又把猫食盆边缘掉的几颗猫粮扫进角落，心里却不由得泛起几分酸楚和柔软。
“这小妮子，从小就是懒惯的。可一看她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儿，又气不起来。”
江德花扫完那一圈地，站起来，拍拍手掌，笑嘻嘻地问：“哥，我扫干净了，你看还行不？”
江德福扫了一眼，发现她那簸箕里确实装得满满当当，地上也干净得差不多了，嘴角便稍稍动了一下。
“嗯，勉强合格。”
“哎，这就对了嘛！”江德花像得了表扬的小学生，顺势又坐回了原位，“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训一顿呢。”
“要不是安杰刚才拦着，我刚刚那嗓门还能比这小？”江德福瞥了她一眼。
“安杰姐呢？”江德花东张西望。
“厨房。”江德福随口答道，“她说想试试新菜式，去翻她那堆菜谱了。”
江德花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啊？今天又要做新菜？中午别再炒那个黑木耳拌洋葱了，上回我吃得差点辣出眼泪来。”
“她说今天试那个……菠萝鸡丁。”江德福嘴角轻扬，声音里也透着点期待，“你不是老说想吃酸甜口的？”
“那还差不多！”江德花顿时坐首了身子，像只刚被投喂的小松鼠，“我去厨房帮忙！”
“你还是别去了。”江德福赶紧拦她，“上回你一进去，切黄瓜能切成姜丝，安杰现在一看到你进厨房，眼神都变。”
“我那不是手滑……”江德花小声嘀咕着，抓起瓜子袋，“那我就继续负责监督！”
她坐下重新打开袋子，这次学乖了，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废纸铺在腿上，瓜子壳都丢在上面，整个人坐得规规矩矩，眼神里却藏着几分调皮和狡黠。
江德福望着她这副样，气归气，却又觉得这院子里有她在，就是热闹，就是活络。他叹了一口气，把扫帚靠在墙边，伸了个懒腰，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像是这日子也在不紧不慢地被太阳照亮，变得分外柔软。
屋里隐约飘出一股香甜的味道，是菠萝与炒锅里的油融合出的气息。他知道，不出一会儿，安杰就会在门口喊他们：“来尝尝我新做的鸡丁，看合不合你们口味！”
猫也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凑到了江德花的脚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江德花把一小片鸡肉干偷偷塞给它，猫吃得香极了，尾巴一晃一晃，竟跟着她脚边不走了。
江德福蹲在院子口，把那把老掉牙的铁锅翻过来、又翻过去地看了三遍，锅底焦黑，锅边掉漆，锅盖还在一次炸鱼时被江德花失手砸了个豁口，如今一放在灶台上，总是咣当咣当首响。安杰早就念叨几回，说这锅早该换了，每回煮汤都有一股铁锈味，锅耳子一烫还容易脱落，万一哪天炸东西时脱锅，那可是大事故。
“再不换，真得出人命了……”江德福摇摇头，语气半玩笑，却也有几分认真。
院子里太阳还没升高，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短袖衬衫，下摆扎得齐整，腰间系着黑皮带，裤子边线笔挺，一双布鞋刷得干干净净。他低头看看时间，还早，街上人也不至于太多。
安杰正好从厨房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喊他：“德福，你真要去买锅啊？记得别买太小了，家里人多，咱烧菜一小锅根本不够吃。”
“放心。”江德福提着布口袋，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买个大点的，炒一锅你做的菠萝鸡丁都够大家吃上三回。”
安杰被他的话逗乐，笑得眼角都弯起来，“别忘了看锅底，平不平、沉不沉。上次你买菜刀，结果刀是右手柄，咱家全是左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