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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杰挑了挑眉，瞥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嘴挺甜嘛，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德福搓着手，讪讪一笑：“你好看还不许我夸两句了？”
安杰轻轻笑了笑，眼角微弯，“走吧，镇上的小糕点铺子关了可就没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猫团团翻了个身，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看着他们的背影，随后又缩回了自己的阳光梦境里。
走在通往镇子的那条小路上，两侧是正抽新绿的槐树，枝头有风吹过，发出细细碎碎的“沙沙”声。脚下的黄土路被多日无雨晒得结实，踩上去踏实而温暖。
“咱去镇上的糕点铺子看看，那家不知换没换老板。”安杰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轻快。
“你还是惦记那碗杏仁糊啊？”江德福边走边抬头看天，阳光从槐叶间透下来，在他脸上打出斑驳的光影。
“杏仁糊当然好，可我还想吃绿豆糕。你记得不？就是上次你吃了三块还说‘就一般’的那种。”
江德福嘿嘿一笑，“我那不是怕你说我馋嘛。其实真挺好吃的。”
安杰没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走过小桥时，水面映出两人的影子，风吹来，影子也轻轻晃动，就像一幅活着的画。远处镇子的轮廓己经隐隐可见，屋顶叠着屋顶，小巷蜿蜒曲折，炊烟在一些人家屋顶上悠悠升起。
安杰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江德福，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你说……要不要顺路看看那家旧瓷器铺？上回那个青釉杯子我一首惦记着。”
江德福笑着点点头，“你惦记着，那就得去看看。今儿咱就慢慢逛，哪都去。”
他们沿着镇边的老巷走着，巷两边的青石路板有些斜陷，仿佛还能踩出前人脚印留下的痕迹。巷口的桂花树低垂着几枝黄花，风一吹，几瓣花絮轻飘至两人肩头。
“闻闻这味道？”江德福指着飘落的桂花瓣，嗅了下自己的指尖，“这才是小镇特有的气息了。”
安杰俯身拾起几瓣花，轻声道：“是啊，只有这味儿……你不觉得，连空气里都有点沉淀过的味道？”
他看她认真嗅花的样子，心里轻轻颤了一下。也许她是对一切情调格外敏感的人，每个细枝末叶都能让她怦然。
“那家瓷器铺就在前面拐角。”他轻声提醒，声音低得像风拂过树叶，又像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拐角处，一家斑驳的木牌匾“鸿兴瓷铺”，门前竹帘半掩，瓷器蒙着一层淡淡的尘土。门面上方悬挂几只贴了旧红箔花的灯笼，略显倾斜。
“还在呢。”安杰指着门口，“开店的老头儿还在哼曲子呢——”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屋里缓缓传来一声清唱，带着低低清远的腔调，像是古戏台边的落调：“……山水远，相思远，几度花开花又残……”
小店门口的老人正弯着腰刷门前旧木柜，听到两人声响，抬头看了眼门缝外，露出笑容，扬了扬手里的毛刷：“进来坐坐，别急着走。”
江德福拱手回应：“我们就来瞧瞧，嫂子要挑杯子。”
门被人攥开，一缕阳光从签着竹帘的门缝里探进来，斑驳地打在两人鞋头。
里面是个不大的方形空间，西壁木架上堆放着各式茶具、花瓶和盘子。桌上一盏旧青铜灯散发出淡淡油烟味，照得那一排排瓷器泛着幽光。柜后老者放下刷子，招呼两人坐。
“你想找啥样的？”他声音低沉，和昨天阳光一样温柔。
安杰略微侧头，神情带着一点羞涩：“我想找个青釉杯，能温牛奶也不容易烫手的那种。”
老人点头，走入店内最深处，拂去一块旧布，从里头拿出几只青釉瓷杯，边端详边说：“这三只都有年代，釉面不同，挑着点看。”
他把瓷杯一一俯过去，杯壁在光线下透出细碎裂纹，宛若院子那株攀藤的细叶，青涩又含蓄。
“这只光泽最好，不易烫手；那只薄壁声音清脆；这只手感最合适。”老人慢慢解释，仿佛在分述几段故事。
江德福蹲下来看杯底，那底部还压着一个印章——他回过头看向安杰：“你觉得哪只好？”
安杰抬起杯子，半沉吟：“我感觉……第一只手更适合我。”
老人见她没挑错，莞尔而笑：“好，那这杯便让你带走。”
他们付钱时，老者拿出一块布，轻轻包好杯子，递给安杰：“拿好，回去慢慢用。”
她接过来，握了握那包裹，“谢谢您。”声音柔和，却透出一股坚定——那杯子不是只为了喝还为了陪伴。
他们走出瓷铺，江德福撑稳竹帘：“你放心，这杯子以后天天装茶都不觉得腻。”
巷口太阳更明，人也散了几分。江德福拍拍衬衫上的灰尘，声音轻柔地问：“接着去买绿豆糕，还是先回去煮碗茶？”
安杰看了看手里的青釉杯，又看了看江德福略带殷勤的表情，轻轻笑了：“你选——反正我们俩在一起，去哪都好。”
他站住脚，心里忽地一紧。她回一句“去哪都好”，等于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归宿。他蹲下，把手搭在她肩头，笑着说：“那我们就去买绿豆糕，然后带着这杯新茶回去，下午咱们院子里坐着，一起喝茶晒太阳。”
屋门一推开，一股熟悉的柴火味伴着饭菜的香气迎面而来，窗棂上透着斜阳的余光，暖黄得像是从墙角慢慢爬进了屋子。江德福和安杰刚一进门，就听见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那节奏欢快的片头曲调儿在屋子里回荡着。
“快看快看，女主角今天要跟男主角摊牌了！”江德花的声音从沙发方向传来，语气里透着兴奋，就像她才是剧里的主角，正等着大戏登场。
“你倒挺会挑时候。”江德福一边脱鞋一边朝屋里望了眼，只见江德花裹着家常的针织披肩，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苹果片，一只手还不忘遥控器，眼睛却盯得紧紧的，仿佛怕错过哪一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