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控制CIB督察刘建明!重复!立刻控制刘建明!”
苏小曼冰冷决绝的命令通过警署广播系统瞬间传遍每一个角落,尖锐的警铃声撕裂了西九龙警署惯常的秩序。走廊上,原本步履匆匆的文职警员愕然停步,正在办公的探员们猛地抬头,训练有素的军装警员立刻按向腰间的配枪和警棍,无形的紧张如同高压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CIB刘sir?”
“内鬼系佢(是他)?!”
“个‘K’?!”
惊疑的低语在各个角落炸开。刘建明,刑事情报科(CIB)的督察,负责情报分析和卧底协调,在警署里算得上中坚力量,平日里为人低调,甚至有些过分谨慎。他的名字与“内鬼”、“K”联系在一起,带来的冲击不亚于一场小型地震。
李忠义带着几名CID干探,如同出闸猛虎般冲向CIB办公区。然而,刘建明那张靠窗、堆满文件和监控屏幕的办公桌,空空如也!电脑屏幕暗着,咖啡杯里还残留着半杯早己冰冷的咖啡。桌面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其中一份翻开的正是昨天赵鼎天案的初步情报摘要。
“人呢?!”李忠义厉声喝问CIB当值的警员。
“刘…刘sir?”一个年轻女警员吓得脸色发白,“大概…大概十五分钟前,佢(他)话(说)去楼下买烟…就冇返嚟(就没回来)…”
十五分钟前!正是陈志超被带进问询室,苏小曼开始施加压力的时间点!
“追!”李忠义对着无线电咆哮,“封锁大楼所有出入口!停车场!后巷!天台!搜!掘地三尺都要揾佢出嚟(把他找出来)!”
警署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所有出口被荷枪实弹的军装警员封锁,人员只进不出。停车场被彻底清查,每一辆车底都不放过。后巷再次被探员们翻了个底朝天。通往天台的防火门被撞开,空旷的水泥平台上只有呼啸的风声。
刘建明,如同人间蒸发!
苏小曼站在指挥中心巨大的监控屏幕墙前,面沉如水。屏幕上分割着警署内外各个关键位置的实时画面。没有刘建明的踪迹。他的警员证门禁记录,最后一条就停留在十五分钟前离开CIB办公区的记录。之后,如同石沉大海。
“苏sir!”高婕快步走进来,脸色难看,“交通部确认,刘建明名下登记的一辆银色本田雅阁,在警铃响起前五分钟,己经驶离警署停车场!路口监控最后一次捕捉到它,是朝着**西环**方向高速行驶!”
西环!又是西环!陈志超的车在西环码头坠海,刘建明也朝西环逃窜!那里是港口区,地形复杂,船只众多,是逃亡的绝佳跳板!
“水警!空中支援!目标西环码头及附近海域!封锁所有离港船只!搜捕银色本田雅阁及刘建明!”苏小曼的命令斩钉截铁。她转向旁边脸色煞白、几乎瘫在椅子上的陈志超,声音冰冷刺骨:“陈志超,你现在还不说?刘建明跑了!他把你当弃子!你替他背黑锅,替他毁灭证据,现在他随时可以让你像赵子豪一样‘意外’沉海!或者像你的车一样‘意外’坠海!那个‘K’,到底是不是刘建明?!他昨晚让你去证物室后部走廊做什么?!”
“K…K…”陈志超浑身筛糠般抖着,汗水浸透了制服,眼神涣散,充满了被彻底抛弃的恐惧。他嘴唇哆嗦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佢…佢话…份文件…唔可以留…要…要彻底消失…佢…佢系督察…我…我唔敢…唔敢唔听(他说…那份文件…不能留…要…要彻底消失…他…他是督察…我…我不敢…不敢不听)…佢…佢俾咗(给了)我…一笔钱…”
果然是他!刘建明!
“文件呢?纸质备份你放哪里了?”苏小曼逼问。
“我…我冇放…冇放柜里…”陈志超崩溃地哭了出来,“佢…佢喺走廊等我…我签收完…佢…佢就喺(就在)后楼梯…攞走咗(拿走了)…撕碎…冲落厕所(冲进马桶)了…电子备份…佢…佢点搞(怎么搞)…我唔知…我真唔知啊(我真的不知道)苏sir!救我…救我啊!佢(他)会杀咗我嘅(会杀了我的)!”
文件被刘建明亲手销毁!陈志超只是一个被利用、被恐吓的执行者!
就在这时,张大勇风尘仆仆地冲进了指挥中心,带着一身砵兰街的烟尘味和戾气。“点样(怎么样)?捉到刘建明只仆街(混蛋)未(没有)?”
“佢走咗(他跑了)!车往西环!”苏小曼快速说道,目光扫过张大勇身后,“丧昆呢?有冇料到(有没有收获)?”
张大勇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大步走到屏幕墙前,指着西环码头区域:“扑街丧昆!咬死唔讲(死也不说)!但系(但是),佢听到刘建明个名(听到刘建明的名字)同(和)‘K’字嘅时候(的时候),个样(样子)好古怪!好似(好像)有啲(有点)…意外?同(和)…幸灾乐祸?佢最后阴阴湿湿(阴阳怪气)讲咗句(说了句):‘差馆(警署)里面嘅鬼,边止(何止)一只咁少(这么少)啊?有细鬼,梗系(当然)就有大鬼啦!’”
大鬼?!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刘建明这只“细鬼”(内鬼)背后,还有更高级别的“大鬼”?!
线索如同被投入漩涡,变得更加混乱而凶险!青瓷会、丧昆的高利贷集团、警署内鬼、还有可能存在的更高层黑手…赵鼎天父子的血案、消失的元代大罐、沉海的SD卡…如同一张巨大而黑暗的网,笼罩着整个西九龙!
“大鬼?”苏小曼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监控屏幕上每一个紧张的面孔,最终落在张大勇脸上,“先捉住刘建明呢只细鬼(这只小鬼)!撬开佢把口(撬开他的嘴)!水警有消息未(有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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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环,坚尼地城码头。
海风带着咸腥和机油味猛烈吹拂。水警轮和冲锋艇在海面上犁开一道道白色的航迹,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渐沉的暮色,扫射着码头、泊船和漆黑的海面。空中,警用首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盘旋搜索。
“报告总部!发现目标车辆!银色本田雅阁!车牌确认!”对讲机里传来水警指挥官急促的声音,“位置:西环公众货物装卸区三号码头!车辆停在岸边!车门打开!车内…冇人(没人)!”
“搜!以车辆为中心,半径五百米!码头仓库、货柜区、所有船只!特别注意隐蔽角落和下水道口!”张大勇亲自抓过指挥频道吼道。
探员、水警、飞虎队(SDU)的精锐迅速形成包围圈,向着三号码头收缩。强光手电的光束在堆积如山的集装箱、生锈的龙门吊和废弃的仓库间交错扫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到极点的气息。
张大勇、苏小曼、高婕、李忠义等人率先冲到了那辆银色雅阁旁边。车子停得很随意,驾驶座车门洞开,钥匙还插在锁孔里。车内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只有副驾驶座上,扔着一件深色的CIB制式夹克。
“佢(他)换咗衫(换了衣服)!想混入码头工人逃走!”张大勇立刻判断。
“张sir!苏sir!这边!”一名在码头边缘搜索的探员突然高喊,声音带着惊骇。
众人立刻冲过去。探员的手电光柱,聚焦在码头边缘一处湿漉漉、布满黑色油污和贝类残骸的水泥墩子上。墩子旁边,海水拍打着岸壁,留下一圈肮脏的泡沫。
灯光下,赫然是**一本染血的警员证**!
警员证被海水打湿了半边,但上面的照片和名字清晰可见——**刘建明**!警衔:督察!隶属:刑事情报科(CIB)!证件外壳上,沾着几处己经发黑、粘稠的**新鲜血迹**!
“刘建明嘅(的)!”李忠义惊呼。
血迹?!是逃亡时受伤?还是…遭遇了不测?
张大勇蹲下身,戴着手套,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那本染血的证件。证件下方,水泥墩子一道深深的裂缝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金属光泽。
“有嘢(有东西)!”高婕眼尖。
聂宝言早己赶到现场,她立刻上前,用更精细的工具小心探入那道裂缝。片刻后,她夹出了一样东西——一支**黑色的、笔身有些磨损的金属钢笔**!
钢笔的笔帽有些松动,笔尖沾着一点同样发黑的血迹和…**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更关键的是,在笔夹(金属笔夹)靠近笔身连接处,有一道细微但清晰的**划痕**,痕迹很新!
聂宝言的心跳猛地加速。她立刻取出证物袋,小心地将钢笔放入。同时,她拿出便携式强光放大镜,仔细观察笔夹上的那道划痕——痕迹的深度、走向、边缘的毛刺…与那半枚刻着“K”的青瓷碎片上,赵子豪(或凶手)仓促刻字留下的痕迹,**高度吻合**!
而笔尖上沾染的灰白色粉末,与赵子豪指甲缝、SD卡上提取的海泥样本,肉眼观察极其相似!
“张sir,苏sir!”聂宝言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寒意,“这支笔!笔夹上的划痕,与青瓷碎片上刻‘K’字的工具痕迹高度匹配!笔尖有微量血迹和疑似海泥!它很可能…就是在快艇上用来刻下那个‘K’字的工具!也是刘建明的随身物品!”
染血的警员证!刻下“K”字的染血钢笔!出现在刘建明弃车的码头!血迹很可能是刘建明的!这意味着什么?
“佢(他)受伤了?自己弃车跳海?定係(还是)…”高婕看着漆黑翻涌的海水,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被人截住?黑吃黑?”李忠义猜测,“丧昆讲嘅(说的)‘大鬼’派人灭口?”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张大勇盯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海水,眼中燃烧着怒火,“继续搜!扩大范围!通知蛙人(潜水员)!落水捞!就算佢(他)喂咗鲨鱼(喂了鲨鱼),都要揾返块骨(都要找回块骨头)!”
苏小曼则拿起那支被装入证物袋的黑色钢笔,对着强光手电仔细端详。笔身很普通,是警署多年前配发过一批的制式金属钢笔,很多老警员都有。笔帽上,似乎有一处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磨损凹痕。
“宝言,”苏小曼将笔递给聂宝言,声音低沉而凝重,“这支笔本身,可能也是线索。它的磨损、使用痕迹、残留物…特别是,它是否和警署内部使用的某种油墨有关联?还有,刘建明为什么随身带着它?在那种逃亡的时刻,他为什么没有丢弃?或者…是袭击他的人,故意留下的?”
聂宝言接过笔,眼神锐利:“我明白。血迹、海泥、笔身磨损、油墨残留…我会做最详细的分析比对。特别是笔尖缝隙和笔夹划痕深处,看能否提取到更多残留物。这支笔,很可能是连接海上杀人现场、内鬼身份、甚至那个‘K’字秘密的关键物证!”
她将笔小心收好,目光投向漆黑的大海。刘建明是生是死?他留下的染血证件和这支诡异的钢笔,是绝望的弃子,还是指向更深处黑暗的残酷路标?那只隐藏在警署高层阴影中的“大鬼”,此刻是否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海风呜咽,如同亡灵的叹息。西环码头在警灯闪烁下,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而真相,如同沉入海底的刘建明,依旧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