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档案库里那股子混合着霉味、奶粉和淡淡尿臊气的怪味还没散尽。李忠义拎着自己那条晾了半干、裤裆部位还洇着可疑地图的警裤,哭丧着脸:“张sir!这还能不能要了?洗衣房阿婶会笑死我的!”
“笑?”张大勇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震得档案架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没让你赔那罐被猫顺走的‘皇家婴幼儿特供’就不错了!顶你仨月工资!现在,拎着你这条‘战功裤’,给我滚去痕检科!”
“哦……”李忠义蔫头耷脑,拎着湿裤子刚转身,脚下突然一滑,“哎哟!”整个人扑倒在地,手里那条湿漉漉的警裤不偏不倚,“啪叽”一声,糊在了之前女婴尿过的那片地砖上。
“衰仔!毛毛躁躁!”张大勇骂骂咧咧,刚想上前踹一脚。
“等等!”聂宝言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己蹲在那一滩混合了新旧尿渍和奶渍的污迹旁,镊子尖轻轻拨开湿透的裤腿布料。强光手电打下去,只见被尿液二次浸润的地砖上,原本因干燥而隐去的**荧光脚印**再次显现,而且颜色更深、纹路更清晰!更诡异的是,在这些足迹之间,赫然多出了几个**小小的、梅花状的爪印**!
“是那只蓝尾猫的脚印!”高婕惊呼,“之前怎么没发现?”
“之前的奶渍尿液干了,荧光胺反应减弱。”聂宝言用镊子尖沾取一点污迹嗅了嗅,“这次新鲜尿液里,有女婴喝过的特殊奶粉成分,增强了显影效果。看,猫脚印是跟着李忠义的脚印进来的,最后……”她的镊子指向档案架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灰尘有明显被蹭掉的痕迹,“消失在这个架子后面。”
郑家明操控轮椅过去,扫描仪对准角落:“有微弱金属摩擦痕迹…后面是空的!”他用力一推那个沉重的档案架,架子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竟真的被推开半米,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被旧海报糊住的狗洞大小的通风口**!铁栅栏锈迹斑斑,其中一根明显被掰弯了。
“喵呜——”一声慵懒又带着点得意的猫叫,仿佛从地底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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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罐疑云 10:45**
通风口后面是个堆满杂物的狭窄夹层,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奶腥味和…鱼腥味?手电光柱下,只见角落里堆着几个空奶粉罐,正是证物室失窃的那种“皇家婴幼儿特供”。其中一个罐子里,赫然蜷着一只正在打盹的蓝尾猫!它身边散落着几颗吃剩的**鱼蛋**,竹签子还插在上面。
“好你个‘鱼蛋仔’!人赃并获!”李忠义撸起袖子就想扑过去抓猫。
“别动!”张大勇一把扯住他后领,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地面。猫的旁边,除了鱼蛋残骸,还有一个被舔得异常干净的**小碟子**,碟底残留着一点可疑的、半透明的胶状物。
聂宝言小心地镊起碟子,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有蜂蜜和…安眠药成分?浓度很低,但对猫来说足以致嗜睡。”她又检查那几个奶粉罐,罐底都沾着同样的胶状物。“有人用这个碟子给猫喂食掺了药的蜂蜜,让它偷了奶粉后藏在这里,陷入昏睡状态。”
“调虎离山?”高婕反应过来,“有人利用这只猫转移我们注意力?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喵…”蓝尾猫似乎被吵醒,不满地叫了一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尾巴尖无意识地扫过旁边一个倒扣的奶粉罐。
“叮铃…”罐子里似乎有东西。
李忠义眼疾手快(这次没摔跤),抄起罐子往里一看:“咦?不是空的!”他掏出来的,竟是一个小小的、密封的**透明塑料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被烧得只剩半角的黑白小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旧式警服的年轻人,笑容爽朗。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一个名字:**周永强**。以及一个模糊的日期:**1983.7.21**。
“周永强?”张大勇一把抢过证物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1983年扫毒组失踪的卧底之一!他档案里最后一份报告的日期就是83年7月21号!”
郑家明立刻调取内部档案库:“查到了!周永强,警员编号PC667,83年7月奉命潜入调查一个代号‘樱花’的跨境贩毒集团,同年9月被报失踪,后认定因公殉职…档案显示他当时的女友,就叫**白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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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香杀机 14:20**
法医实验室内,气氛凝重。聂宝言将从通风口夹层带回来的胶状残留物放在显微镜下,旁边摊开放着那张残缺的周永强照片。
“蜂蜜里混合的安眠药成分很常见,药房就能买到。关键是这胶状基质…”聂宝言指着显微镜屏幕,“看到了吗?非常细小的**奶粉颗粒**,还有微量的**蛋清**和**鱼胶粉**。这是一种自制的手工‘奶膏’,用来包裹药物,延缓释放,让猫在偷完奶粉后回到藏身处才昏睡。”
她拿起照片:“照片被烧毁的边缘有焦油和尼古丁残留,像是被烟头烫的。但奇怪的是,照片本身被保存得很好,放进密封袋前应该还被精心擦拭过,只有背面字迹处检测到一点…**护手霜**的成分,很淡的玫瑰香型。”
“玫瑰香护手霜?”苏小曼抱着女婴,轻轻嗅了嗅自己指尖,“这种老式香味现在很少见了。”
“还有鱼蛋!”李忠义思路清奇地插嘴,“猫爱吃鱼蛋很正常,但通风口那里发现的鱼蛋竹签,我认得!是庙街‘陈记鱼蛋王’的!他家竹签头上刻了个小小的‘陈’字!只有他家这么讲究!”
“庙街…陈记鱼蛋王…”张大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锐利起来,“郑博士,查一下83年前后,庙街陈记的档主是谁!还有,查白云裳和周永强当年的社会关系网,特别是和庙街那边有交集的!”
“张sir!聂法医!”一个年轻的军装警员气喘吁吁跑进来,手里拿着个证物袋,里面是几个空的“皇家婴幼儿特供”奶粉勺,“在档案库外面那个清洁阿婶的工具车底层发现的!她说是早上收垃圾时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捡到的,以为是普通垃圾差点扔掉!”
聂宝言接过证物袋,仔细检查勺子柄部,在放大镜下,其中一把勺子的塑料柄上,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磨平的**刻痕**,依稀是个歪歪扭扭的字母:“**S**”。
“S…白云裳(Bai Yun Shang)?周永强(Zhou Yong Qiang)?”高婕猜测。
“也可能是‘扫毒组’(Sao Du Zu)的缩写?或者…‘樱花’(Ying Hua)?”张大勇眼神闪烁,“李忠义!”
“到!”
“拎上你的‘战功裤’!叫上几个人!”张大勇抓起外套,“目标,庙街!陈记鱼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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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街寻腥 17:50**
庙街夜市华灯初上,人声鼎沸,油烟香气和鱼蛋的鲜味扑面而来。挂着“陈记鱼蛋王”招牌的档口前依旧排着长队,掌勺的是个头发花白、动作麻利的胖老头。
张大勇带着李忠义、高婕等人挤开人群,亮出证件:“陈伯?西九龙重案组,问点事。”
陈伯擦汗的手一顿,脸上笑容有点僵:“阿sir?咩事啊?我老实做生意噶!”
“认识这个人吗?”张大勇拿出周永强那半张照片。
陈伯眯着眼看了看,摇摇头:“唔识喔,生面孔。”
“那这个呢?”张大勇又翻出白云裳年轻时的档案照片。
陈伯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随即摇头更快:“更唔识啦!靓女喔,识得肯定记得啦!”
李忠义吸了吸鼻子,凑近陈伯装鱼蛋的塑料盆,又使劲嗅了嗅陈伯油腻腻的围裙,突然指着围裙口袋边缘一点不起眼的**白色粉末**:“陈伯,你这围裙上沾的…是奶粉吧?‘皇家婴幼儿特供’那种?”
陈伯脸色一变,下意识去捂围裙口袋:“冇…冇啊!系面粉嚟噶!整鱼蛋要上粉炸嘛!”
“面粉?”聂宝言不知何时己戴上手套,用镊子尖轻轻沾了一点粉末,在便携检测仪下晃了晃,屏幕立刻跳出成分分析,“蛋白质含量37%,脂肪含量28%,乳糖…这是婴儿奶粉,陈伯。”
陈伯额头瞬间冒汗。
“还有这个!”高婕眼尖,发现陈伯油腻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串磨得发亮的桃核手链,其中一颗桃核上,用极细的刀工刻着两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永强**”。
陈伯顺着高婕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腕,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彻底灰败下来,手里的漏勺“哐当”掉进油锅,溅起一片油花。
张大勇逼近一步,声音低沉有力:“周永强当年出事前,最后见的人是不是你?白云裳和你又是什么关系?那只蓝尾猫,是不是你养的?”
陈伯看着手腕上的桃核,又看了看照片上笑容爽朗的周永强,浑浊的老眼里泛起泪光,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地靠在了滚烫的灶台边,嘶哑地开口:
“阿强…他是我契仔(干儿子)…云裳…是他条女(女朋友)…那只猫…是阿强以前在码头捡的流浪猫崽,叫‘鱼蛋’…他好中意食我嘅鱼蛋…”
“83年7月21号晚,阿强他…约我喺码头仓库后面见面,说有紧要事…佢话…佢话佢发现咗‘樱花’个女大佬嘅惊天秘密…话要同云裳远走高飞…”
“但系我等到半夜…佢都冇嚟…”陈伯的声音哽咽了,“第二日…就传佢失踪…云裳也疯了一样找他…后来…也不见了…”
“那只猫…‘鱼蛋’…是阿强托我照顾的…这些年…它总爱往有奶粉味的地方钻…特别是云裳以前最喜欢的那种‘皇家’牌…我…我只是想喂饱它…让它别乱跑惹事…我冇做坏事啊阿sir!”陈伯激动地挥舞着沾满油渍的手。
张大勇盯着他:“那你为什么在照片上烧洞?又为什么把照片塞进奶粉罐,让猫带进警署档案库?那加了料的‘奶膏’是不是你做的?你想引我们查什么?”
陈伯痛苦地闭上眼:“照片…是我烧的…我恨!恨那个害死阿强的秘密!恨自己冇用!烧掉是想忘记…可又舍不得扔…至于照片点解会喺奶粉罐里…我真系唔知啊!奶膏?我点会识整嗰啲嘢?我只系个炸鱼蛋嘅老嘢!”
他猛地睁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系…系只猫!‘鱼蛋’!佢呢排好古怪!成日唔见踪影…返来嘅时候,身上…身上有时会沾到一D…好奇怪嘅…**消毒水混埋玫瑰香水**嘅味道!唔系云裳以前用开嗰种!”
消毒水…玫瑰香水…张大勇、聂宝言、高婕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气味组合,指向性太强了。
“陈伯,”张大勇放缓了语气,但目光如炬,“带我们去看看你平时喂猫的地方,还有…‘鱼蛋’最近常溜出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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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踪迷影 19:30**
陈伯的鱼蛋档后面连着个堆满杂物的小隔间,角落里放着个破旧的猫碗和一个水盆。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奶腥味。
“就系呢度喂佢。”陈伯指着猫碗。
聂宝言蹲下,仔细检查地面和杂物缝隙,镊子从一堆废旧纸板下夹起一小撮**深蓝色的、带着荧光亮泽的猫毛**,正是蓝尾猫特有的毛色。旁边还有几粒几乎看不见的、**晶莹的碎屑**。
“是奶粉罐的密封条碎片。”聂宝言将碎屑放进证物袋,“看磨损痕迹,是被牙齿或爪子硬撕下来的。”
“陈伯,猫最近往哪个方向跑?”张大勇问。
陈伯指向隔间后墙一个被杂物半掩的、通向后面小巷的破洞:“多数系从呢度出去…然后…好似系往后面条‘福宁街’嘅方向去…”
“福宁街?”高婕迅速在脑中调取地图,“那条街尾…是不是有一家倒闭了很久的…‘丽芳美容院’?登记业主姓白?”
“冇错!”陈伯点头,“不过执笠(倒闭)好多年咯!”
“白云裳的‘白’?”张大勇眼中精光一闪,“李忠义!叫支援!封锁福宁街丽芳美容院旧址!聂法医,高婕,跟我走!”
“张sir!”李忠义拎着他那条半干的警裤,一脸英勇,“我呢?”
张大勇嫌弃地瞥了眼他那条“地图”鲜明的裤子:“你?留在这里!保护好陈伯这个重要人证!顺便…把你那条‘生化武器’给我处理干净!要是再让全组人闻着你的尿味办案,我就让你穿着它去扫一个月庙街!”
李忠义瞬间垮了脸。巷口,张大勇三人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福宁街的昏暗灯光中。没人注意到,一只深蓝色的尾巴尖,悄无声息地从不远处一个堆满废弃泡沫箱的角落一闪而过,空气中,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消毒水与玫瑰香气的诡异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