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墨痕斋废墟旁的临时修复工作室内灯光如豆。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金属粉尘与陈年旧木的气息,微雕机低频嗡鸣,银盒残片在显微镜下泛着幽冷的光。
苏挽棠披着一件灰色工装外套,袖口卷起,露出小臂上一道淡青的疤痕——那是她十六岁第一次独立修复唐三彩时被锋利瓷片划伤的痕迹。
如今,那道疤仿佛成了某种勋章,提醒着她每一次与时间搏斗的珍贵记忆。
“温度控制在230℃,再高会破坏金错纹的分子结构。”她低声自语,手持低温热处理笔,在盒盖边缘缓慢游走。
氧化层在热流作用下逐渐剥离,原本暗哑的银面竟显出一抹隐秘的金光。
谢砚站在投影屏前,手指轻点三维建模图,真品与赝品的结构差异一目了然。
赝品盒底多出两个微型焊接点,工艺手法明显偏向现代机械冲压。
“林鹤年这步棋布得够久。”他语气冷静,却掩不住眼中的凝重,“他不仅掌握了真品的存在,还试图通过赝品混淆它的真正价值。”
苏挽棠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
她将盒盖移至高倍显微镜下,蝶翼边缘一组极细微的金属压痕赫然显现。
这些压痕排列规律,边缘整齐,绝非自然老化所致。
“你看这里。”她调出显微图像,投射到屏幕上,指尖轻点,“这是现代模具压制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个盒子并不是在时间中自然受损,而是被人刻意制造出‘老旧’的假象。”
谢砚目光一沉:“他想让我们相信,这件金错银盒是近几十年才被制作出来的赝品。”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苏挽棠迅速将盒盖用防氧化膜覆盖,藏入恒温箱,而谢砚则关掉了三维建模界面。
来人果然是凯特琳。
她一身剪裁干练的黑色西装,佩戴着一枚看似普通的徽章,胸前别着一张“国际文物保护组织”的工作证。
“两位辛苦了。”她微笑进门,身后跟着两名助手,抬着一台崭新的无损检测设备,“总部考虑到这次修复的特殊性,特地调配了一台便携式X射线荧光分析仪,请允许我们协助你们的工作。”
苏挽棠不动声色地接过证件查看,嘴角微扬:“感谢贵方的支持。”
她一边引导他们安置设备,一边观察凯特琳的操作细节。
很快,她注意到对方在启动仪器后,并没有立即开始扫描,而是悄悄打开了一个隐藏的数据传输模块,频率异常,似乎正在远程上传某些信息。
“角度可能需要调整一下。”苏挽棠忽然开口,走近仪器,借故伸手拨动镜头支架。
她动作熟练,仿佛只是日常调试,实则己悄无声息地拔掉无线模块的一根细小接口。
凯特琳眼神微变,但并未发作,只轻声道:“没问题,那就先从盒体正面开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苏挽棠配合测试,表面上毫无破绽。
但她心中早己警铃大作——林鹤年果然己经盯上了他们,而这台所谓的“保护设备”,恐怕就是他的耳目。
待凯特琳一行人离开后,谢砚立刻锁上门窗,重新取出金错银盒。
“他们不会就这么罢手。”他低声说,“但我们也不能被动防守。”
苏挽棠点头,神色坚定:“明天开始,我换掉所有数据端口密码,并启用物理隔离模式。至于今晚……”她顿了顿,”
谢砚打开笔记本电脑,接入扫描仪,将之前获得的玉简铭文进行拓印比对。
屏幕上的古文字缓缓浮现,仿佛穿越千年而来,诉说着某个尘封己久的秘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的祖辈会选择‘墨’与‘谢’作为传承的标记?”苏挽棠轻声问。
谢砚看着那枚半块玉玦,缓缓开口:“或许,不只是为了守护某一件文物……而是为了守住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工作室再次归于寂静,只有微雕机发出轻微的振动声。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林鹤年的书房里,他正盯着电脑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苏挽棠……谢砚……”
他低语,仿佛在念一场即将开场的大戏的名字。
而在这场尚未揭晓的棋局中,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夜深人静,墨痕斋临时修复室内的灯光依旧明亮如昼。
谢砚迅速将玉简的扫描件整理完毕,一封加密邮件悄然发送至几位他私交甚笃、立场坚定的考古专家手中。
他深知,林鹤年己步步紧逼,唯有争分夺秒,才能抢在他之前找到突破口。
不到两小时,一封加密回复便抵达邮箱。
“白鹿崖。”谢砚低声念出邮件中的关键词,眉头微皱,“秦岭深处,古地图标注为‘隐地’。”
另一条信息则令他瞳孔微缩——
“匠心殿”三字,在唐代《匠作录》中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据传是九门匠人的秘密集会之所,专门承接皇室秘器制作任务,工艺不传外人,连史册都极少提及。
“九门匠人……”苏挽棠闻言轻声重复,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的“匠心殿”字样,仿佛触碰到了一段被遗忘的传奇。
她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反复呢喃的一个词:“九纹藏真”。
当时她年幼,并未在意,如今想来,或许那正是某种密码,一种关于家族传承与历史真相的暗线。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讯息:这不仅仅是一场文物争夺战,而是一次通往千年谜局的探秘之旅。
但此刻的他们还未意识到,他们的每一步行动,早己落入某人布下的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林鹤年的办公室内,大屏上正实时回放着凯特琳带回的数据片段。
尽管无线模块被拔,但仍有部分数据残留在本地缓存中。
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
“苏挽棠,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翌日,一场在私人艺术品俱乐部举行的晚宴邀请函送至墨痕斋门口。
落款赫然是林鹤年本人。
“合作邀约?”谢砚看着那张烫金请柬,语气冷淡,“不过是鸿门宴罢了。”
苏挽棠却轻轻一笑,眼神清亮:“那就去听听他想说什么。”
宴会厅内,水晶灯下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雪茄与红酒交织的气息。
林鹤年亲自迎上,举杯示意,风度翩翩得如同一位真正的文化守护者。
“挽棠小姐,您手中的东西,远比您想象的更危险。”他声音低沉,“与其孤身冒险,不如与我合作,共同揭开这段尘封的历史。”
苏挽棠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轻声道:“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守住的。”
林鹤年微微一怔,随即笑出声来:“说得好。但总得有人去做,而不是一味守护。”
“可我觉得,”她举起酒杯,唇角微扬,“守护,本身就是一种选择。”
宴会结束,她接过林鹤年赠予的一份资料袋,礼貌致谢后离开。
回到车上,她随手翻开资料,目光忽然凝固在一角。
一张黑白照片静静躺在其中,角落处隐约可见一个印记——
雷纹图案,与她在那场火灾现场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巧合。
这是线索,是警告,还是……某种召唤?
手机震动响起,是谢砚的信息:
【有新发现,立刻见面。】
苏挽棠握紧那份资料,眼神沉了下来。
夜色更深,城市的霓虹灯倒映在车窗上,像是无数个闪烁的秘密。
而她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可能颠覆一切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