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人俑的手指抬到与肩齐平的位置时,苏挽棠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盯着那柄从铜锈中崭露的青铜剑,剑身水纹在岩壁渗水的折射下泛着幽蓝,像极了爷爷笔记里夹着的拓片——那页被茶渍晕开的“活人铸魂”工艺图解。
“是机关发条!”她脱口而出,声音被洞穴的回音扯得发颤。
右手本能地去摸腰间的工具袋,微雕刀的骨柄还带着体温。
三年前爷爷教她辨认古物机关时说的话突然撞进耳膜:“铸魂俑的剑刃不是凶器,是锁——锁着藏在铜皮下的百转机关。”
话音未落,人俑的青铜足踝发出“咔嗒”轻响。
谢砚的建模仪蓝光骤然暴涨,三维投影在人俑身侧勾勒出半透明的关节结构图,他的喉结滚动两下,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关节轴是九宫格轨迹!苏,看它手臂的合范线——”
苏挽棠的古纹视在瞬间爆发。
她看见人俑手臂表面的铜锈下,细密的范铸纹路正以极慢的速度扭曲,像被无形的手重新编织。
“是匠印纹路!”她踉跄着扑过去,微雕刀尖轻轻挑开剑柄处的铜绿,一块刻着卷云纹的青铜片露出来——那是谢家玉圭的缩小版纹样,和谢砚总挂在颈间的半块玉玦纹路如出一辙。
“小满!”谢砚突然吼了一嗓子。
哑女的反应比声音更快,她攥住苏挽棠的手腕猛地往墙角拽,两人的后背刚贴上潮湿的岩壁,青铜剑便“嗤”地劈进她们方才站立的地面,青石板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苏挽棠的指尖还残留着小满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里混着山胡椒的辛辣——是她方才在暗河旁摘的野果子,塞给苏挽棠时蹭上的。
“弱点在头顶青铜冠!”谢砚的建模仪红光闪烁,“但需要同时破坏三处发条!”他的额角渗着汗,左手快速在虚拟键盘上敲击,“苏,你怀里的玉圭!”
苏挽棠这才想起,方才从灯树底座捡起的半块玉圭还攥在掌心里。
她喘着气凑近人俑,青铜锈的腥气呛得她鼻尖发酸。
当玉圭对准人俑胸口那个模糊的凹槽时,整个洞穴突然震颤起来。
人俑体内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苏挽棠的古纹视里,无数青铜齿轮开始顺时针转动,齿轮间隙里竟浮起与谢家玉圭相同的云纹,像活过来的游龙。
“转左手腕!”苏挽棠喊出声,她看见齿轮链的终点卡在人俑左手腕的青铜环里,“那里有钥匙!”
谢砚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抄起建模仪的激光笔,蓝光精准灼烧在人俑头顶青铜冠的缝隙处。
与此同时,小满不知从哪摸出块赭石,在地面快速画出歪歪扭扭的雷纹——那是爷爷笔记里提到的“导流纹”,用来引动机关的力场。
“咔——”
一声脆响惊得岩壁上的蝙蝠扑棱棱乱飞。
青铜人俑的动作突然停滞,头顶的青铜冠“当啷”坠地,露出里面半块玉牌。
苏挽棠弯腰去捡,玉牌上“匠印传承”西个字还带着人俑体温的余温,而当她抬头时,正撞进小满慌乱的眼神——哑女掀起后颈的碎发,那里有一道淡青色的纹路,和玉牌边缘的刻痕严丝合缝。
“好手段啊。”
阴恻恻的声音像蛇信子般舔过耳后。
苏挽棠猛地转头,就见密室深处的阴影里,老张头举着火把走出来。
他腰间系着的铜牌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那上面的徽记,竟和方才人俑胸口的凹槽轮廓分毫不差。
谢砚的建模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他低头扫了眼屏幕,脸色瞬间发白:“苏,退后!他腰间的铜牌里掺了青铜粉末——是古代火药!”
老张头的嘴角咧开,火把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想毁我沈家的宝贝?先看看你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溶洞!”他的手按在铜牌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当年苏鹤年不肯交出‘古纹视’的秘密,现在轮到他孙女——”
“跑!”苏挽棠抓住小满的手就往密室暗门冲。
谢砚的建模仪投影在门上闪烁,红色箭头首指“白鹿崖禁地”西个字——那是谢家祖宅地契上用朱砂圈出的禁忌之地。
背后传来老张头的狞笑和铜牌碎裂的脆响,苏挽棠回头的瞬间,火把的光影在门框上投下一道影子,那轮廓与方才倒地的青铜人俑,竟分毫不差。
“沈墨卿...”谢砚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苏挽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灯树底座的刻痕在尘埃中若隐若现。
谢砚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沈墨卿”三个字,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是谢家旧账簿的复印件,边角还留着他爷爷谢伯庸的批注。
洞穴深处传来火药燃烧的“嘶嘶”声。
“走!”谢砚把苏挽棠往暗门里一推,建模仪的蓝光在三人脚下铺开逃生路径。
苏挽棠被推得踉跄,却在转身的刹那,看见谢砚的拇指正缓缓账簿复印件上某个名字——那字迹,和灯树底座的“沈墨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