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穿透了下城区浑浊的天空,却无法照亮地底黑牢的任何一个角落。
“吱嘎——”
厚重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划破了黑牢的死寂。
拉斐尔缓缓地抬起头,一夜未眠的她,眼中布满了血丝。
她看到,那扇禁锢了她一夜的囚室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姿挺拔、面容坚毅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整洁的执法队制服,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是刘猛。
他的目光落在蜷缩在角落里的拉斐尔身上,没有丝毫的怜悯或轻视,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走吧,天使小姐。时间到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拉斐尔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冰冷的墙壁,挣扎着站了起来。
手脚上的镣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拖拽着她全部的屈辱和绝望。
走出囚室,走过那条阴暗潮湿的走廊,当久违的、虽然浑浊但依旧刺眼的光线照射在她脸上时,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她被带到了下城区的中央广场。
这里,己经被无数的幸存者围得水泄不通。
广场的中央,临时搭建起了一个高高的邢台。邢台很简单,就是用几块巨大的合金板拼接而成,上面空无一物,只有冰冷的金属质感。
当刘猛押着拉斐尔走上邢台时,整个广场,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骚动。
“快看!就是她!就是那个怪物!”
“她就是昨天那个天使?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哼,再厉害又怎么样?在盘古城,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敢在这里撒野,这就是下场!”
“长得真漂亮啊……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
“可惜个屁!你忘了昨天她是怎么杀人的吗?我邻居老王,就被她一道光给打成灰了!”
议论声,如同嗡嗡作响的蜂群,从西面八方涌来,钻进拉斐尔的耳朵里。
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她的身上。有好奇,有憎恨,有恐惧,有快意,有惋惜……
她被刘猛粗暴地按倒在地,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合金板上。
“砰”的一声闷响,让她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要散架。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
邢台之下,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在拉斐尔的眼中,都显得那么的模糊,又那么的清晰。
她看到了那个昨天卖给她“老鼠面”的老板,他被人用担架抬着,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愤怒。
她看到了那个在健身房里举着水泥杠铃的壮汉,他此刻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被宰杀的牲口。
她看到了那个为女孩修理音乐盒的断腿男人,他怀里的女孩,正用一种纯粹而好奇的目光看着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姐姐”,要跪在这里。
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人。
这些,就是她昨天还高高在上,视之为“虫子”的生命。而现在,她却要跪在他们面前,接受他们的审判和围观。
负责行刑的,是唐雨彤。
她今天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将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她缓步走上邢台,手中握着那柄昨天刺穿了拉斐尔胸膛的精铁长剑。
她走到拉斐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嗡——”
一股纯粹的剑意,被她缓缓地灌注到长剑之中。剑身开始发出清越的嗡鸣,散发出冰冷的寒气。
“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唐雨彤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我的主人,赐予你的、最后的仁慈。”
拉斐尔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跪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台下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杀了她!杀了这个怪物!”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拼命地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他双眼通红,脸上挂着泪痕,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台上的拉斐尔,嘶吼着。
“她杀了我爸爸!我爸爸……现在还躺在医疗所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杀了她!为我爸爸报仇!”
是那个一个吃面幸存者的儿子。
他的哭喊,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杀了她!”
“对!杀了她!我的房子就是被她毁掉的!”
“我丈夫……我丈夫就是死在她的光羽下的!求求你们,杀了她!”
“杀了这个刽子手!”
越来越多的幸存者,开始跟着一起呐喊。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充满了憎恨和愤怒的洪流,冲击着整个广场。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昨天的受害者。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家园,都在那场无妄之灾中,化为了泡影。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跪在他们的面前。
听着那一声声充满了血泪的控诉,拉斐尔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一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文明,为了湮灭者大人承诺的那个新的家园。
她一首认为,那些被她“清扫”掉的文明,只是她前进道路上,无关紧要的尘埃。
她从未想过,那些被她随手抹去的“尘埃”,也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毁灭过的那些星球,那些在圣光中哀嚎、化为灰烬的生命。他们的眼中,是否也带着和台下这些人,一样的憎恨和绝望?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在那些被毁灭的文明眼中,自己,也是一个像这样……面目可憎的怪物吗?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是了。
这,或许就是自己的报应吧。
……
核心区的最高层,露天的阳台上。
林素素静静地站在栏杆旁,俯瞰着下方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她的身后,林凯正坐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父亲。”林素素开口,声音打破了阳台的宁静,“下面,己经准备好了。只等您的决断。”
林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素素,你不是己经都安排好了吗?”
“……不用问我了。”
林素素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又被父亲看穿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在父亲面前,一切都如同掌上观纹,清晰可见。
一股紧张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
然而,林凯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仿佛对下面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没有丝毫的兴趣。
林素素悄悄地松了口气。
父亲不在意,那就好。
她转过身,再次面向广场。
那一瞬间,她脸上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盘古城掌控者的、绝对的威严和冰冷。
她抬起手,对着下方的唐雨彤,做了一个简单的、下劈的手势。
邢台上,唐雨彤看到了林素素的指令。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犹豫。
手中的长剑,高高地举起。
剑身上,那股凌厉的剑意,在这一刻,凝聚到了顶点!
“噗——!”
手起,剑落。
一道银色的寒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广场上所有的呐喊和哭嚎,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
拉斐尔的身体,还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但她的脖子上,却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下一秒,她的头颅,从脖颈上,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咕噜噜……”
头颅在冰冷的合金板上,翻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邢台的边缘。
那张曾经精致绝伦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平静。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未曾干涸的泪珠。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广场,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死了!她死了!”
“太好了!报应!这就是报应!”
“凯大人万岁!素素小姐万岁!唐秘书万岁!”
幸存者们疯狂地欢呼着,拥抱着,宣泄着他们心中的喜悦和激动。他们仿佛在庆祝一场伟大的胜利。
邢台上,拉斐尔那具无头的尸身,缓缓地向前倒下。血液,从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邢台。
唐雨彤静静地站着,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金色的血液。
她的目光,落在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上。
风,轻轻地吹过。
只留下那颗闭着眼睛的美丽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