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目的阳光,李南站在报社大楼前,望着旋转门内人影攒动,握着公文包的手不自觉收紧。这栋象征着城市舆论高地的建筑,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獠牙等待着猎物。
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喧闹声如潮水般涌来。张科生跷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昂贵的皮鞋底碾过摊开的稿纸,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周围围坐着几个其他科室的同事,也不知他讲了一个什么笑话,带得陈琪琪笑得前仰后合,茶水顺着指缝滴落在他精心打理的西装上。可是他却满不在乎,似乎很受用,眼角的余光不时瞟向打扮时尚的陈琪琪。
“李主任来了。”有人小声提醒。张科生慢条斯理地首起身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挑衅:“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今天又休假。”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是啊,张主任也是刚坐下来。”陈琪琪笑着说。
“好了,大家工作先。”张科生向大家摆摆手,示意大家离开。
李南没吱声,默默地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当目光扫过凌乱的桌面,自己未完成的新闻调查稿被揉成一团扔在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张科生的意大利皮革笔记本和限量版钢笔。很是生气。可又没有办法。三个月前,这个空降的副总编以“不习惯集体办公”为由,在社长王建明的授意下搬进他的办公室。如今,当他因为自己身体问题频繁请假,这里早己成了对方的主场。
李南弯腰捡起纸团,余光瞥见张科生的办公桌蜷缩在阴影里,紧贴着消防栓,窗外的梧桐树影都被隔壁写字楼挡得严严实实。这让他想起五年前,自己凭借连续两年拿下年度新闻奖,才终于从杂物间搬进这间向阳的办公室。
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陈锋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背景是两人大学时期在操场的合影——那时候他们都怀揣着热血与理想,不像现在,一个被困在体制内写着不痛不痒的新闻稿,一个在刑侦队处理着永远破不完的案子。
“你最后见海边老人是什么时候?”陈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听筒里还夹杂着刺耳的警笛声。
李南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怎么了?”
“报案人说在礁石滩发现具遗体,特征和你描述的老人高度吻合。”陈锋顿了顿,“准备一下,我五分钟后到报社接你。”
电话挂断的瞬间,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王建明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来,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混着走廊的霉味,让人胃部泛起一阵不适。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王建明拍了拍李南的肩膀,镜片后的目光却像扫描仪般上下打量着他,“听说你最近总请假?”
李南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文件柜。柜门晃了晃,露出里面夹着的几张泛黄剪报——那是他曾经轰动一时的官场纪实报道,如今却被张科生的咖啡渍染得斑斑驳驳。
“就是些小毛病。”李南低头整理着领口,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对了王总,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王建明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张科生,后者正低头摆弄着李南的钢笔,金属笔帽在指间转得飞快:“有小张在,版面不会出问题。年轻人啊,还是要以工作为重。”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喇叭声,李南如释重负地抓起公文包。经过张科生身边时,他听见对方压低声音说了句“吃粮不管事只拿钱不做事。”
海风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警车闪烁的红蓝灯光在沙滩上投下诡谲的光影。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李南的目光落在沙地上那具蜷缩的躯体上,胃部一阵翻涌。老人灰白的头发里沾着海藻,半睁的眼睛里凝固着惊恐,正是海边老人。
“是他吗”陈锋递来一副橡胶手套,声音低沉。
李南蹲下身,喉头发紧。老人褪色的渔夫衫下摆还沾着昨天溅上的浪花,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那是他用来系渔网的。记忆突然闪回:夕阳下,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握着水烟袋,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身后的虚空:“年轻人,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尸斑集中在背部,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法医掀起白布,镊子夹起一颗沾着沙粒的纽扣“"和书魂山庄的猝死的王凯、陈默一样,都是受惊吓猝死。”
陈锋的眉头拧成死结。李南知道,书魂书的命案看着似乎了结了,可是背后又像藏着一个巨大的黑洞。而现在,这个神秘的海边老人竟以同样的方式死亡。更让他感到蹊跷了。
“去老人家里看看。”陈锋脱下手套“我总觉得这两件事和你有关。”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老人的茅屋走去,沙子太软了,第踩一脚都让人费劲。好不容易来到茅屋前,褪色的渔网挂在海杉树上,被风一吹,沙沙作响。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墙角的煤油灯蒙着厚厚的灰,墙上贴着泛黄的海图,密密麻麻的标记让人头晕目眩。
“他似乎对你很了解。“陈锋举起一本破旧的日记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李南 2013.7.15"。那正是李南发表《他们也是人》那篇文章的时间。
李南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忽然想起那天老人说的话:“你不是本地人吧!是时候要回去看看了”可这件事,他和老人家仅一面之交,又怎么知道李南不是本地人,为什么让他回去看看。
“或许老人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李南望向窗外的雨幕,远处的海面翻涌着暗黑色的浪。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这场由死亡编织的迷局,正在将他拖入更深的漩涡。而在暗处,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回程的车上,陈锋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你和老人接触过,你觉得老人是怎样的一个人?”陈锋打破车上的压,轻轻地问道
“凭我个人的感觉,老人并非一个坏人,可能有着不得己的苦衷。”李南回答。“他们杀死老人的动机会是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陈锋蹙眉。
“老人家的死会不会与书魂山庄的命案有关系呢?”李南问道。
“说没关系,可是三个人都是同一种的死因,说有关系吧!他们生前都认识,而我们也对各位死者也调查过了,他们之间除了王屺有陈默有关系,其他都没有关系啊!你写悬疑小说写得多,根据你的推理,你觉得应该从哪里查起?”陈锋反问李南。
“我的首觉,杀死陈默的凶手和杀死赶海老人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两宗的案件都与我有关系。”。
“对,我也觉得。”陈锋点点头。“那下一步怎么走?”
“缘可见,寻根源。人是鬼,鬼是人。孽魂债,魂来还。”李南的声音像是从牙根里挤出来一样。
“嗯,这个案子涉及了西条人命,看来要想破案,我们也要根据你的推理,加上我们的证据,一步步查下去,我想这个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的。”陈锋开着玩笑。“不过你可要花点时间帮我们推理啊!”
“只要你老同学开声,就是赴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李南也开着玩笑回答着。
“哈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等这个案子结束后,这个专题由你发挥,以群众的力量,我想王建明位子说不定让你了!”
“老同学,你还不理解我吗?对于官场的事,我真的不在乎,等案了结束后,我想辞职,下半生我写我自己喜欢的,像秋魂一样!”李南笑着说。
“嗯嗯,秋魂是难得的奇女子!”陈锋由衷地赞赏着。
“不说她了!”李南苦笑了一下。
两个都陷下深思中,雨刮器的不紧不慢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