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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汁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林九尘盯着水中倒影，突然笑出声来。那张空白面具的倒影正在扭曲，水面泛起涟漪的刹那，他听见孩童嬉闹声混着铁链拖地声从祠堂深处传来。
"林大人，十年不见，可还认得这声音？"清甜的童音在梁间回荡。林九尘猛然转身，看见供桌上的长生牌位正渗出黑血，血珠在半空凝成个穿襦裙的小女孩。她赤着脚悬在半空，脚踝系着褪色的银铃铛，每晃动一次，空气中就多出半句倒放的《弟子规》。
"沈霁霜。"林九尘吐出这三个字时，右手食指突然崩裂。腐肉坠地时发出瓷器碎裂声，露出下面青紫色的指骨。小女孩歪头笑着，发间别着的白玉兰簪突然倒转，簪头深深刺入她天灵盖。
"首孝悌，次谨信。"她开口时，林九尘听见自己胸腔传来骨裂声。倒放的诵读声化作实体，每个音节都变成带倒钩的银针，顺着他耳道钻进心脏。他看见自己的心脏在墨色胸腔里疯狂跳动，每跳一下，就有《弟子规》的残句从血管里渗出来。
"泛爱众，而亲仁。"沈霁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踮脚抓住他溃烂的右手。孩童体温的掌心却像寒冰，林九尘听见自己腕骨发出冰层开裂的脆响。小女孩冲他甜笑，眼瞳突然变成墨色漩涡，漩涡中心浮着半截融化的人皮面具。
"有余力，则学文。"她每说一句，林九尘的右手就脱落一块腐肉。那些碎肉落地即燃，烧出的火焰竟是青蓝色，火苗中浮现出十年前的画面：他亲手将毒酒灌进沈家满门口中，最后一个小女孩蜷缩在佛龛下，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
"林大人还记得桂花糕吗？"沈霁霜突然贴近，发间玉兰簪刺入他咽喉。林九尘感觉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淌，不是血，而是融化的墨汁。他看见小女孩的心口在发光，那光芒是倒放的《弟子规》经文，每个字都在滴血。
祠堂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沈霁霜却像雾气般消散。林九尘踉跄着扶住供桌，却摸到满手黏腻。低头看去，供桌上的牌位不知何时变成了沈霁霜的模样，檀木底座渗着血，血迹在桌面上写出"规子弟"三个字——正是《弟子规》首句倒放。
"找到你了。"冰凉的小手突然捂住他双眼。林九尘反手去抓，却只抓到满把空气。沈霁霜的笑声在耳后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音："林大人，你看我好看吗？"他猛地回头，看见小女孩悬浮在房梁上，襦裙下摆正在滴落墨汁。
那些墨汁落地即活，化作无数个迷你沈霁霜。她们穿着缩小版的襦裙，齐声诵读倒放的《弟子规》，声音像千万根银针扎进鼓膜。林九尘感觉鼻腔涌出热流，伸手一摸，满掌心都是跳动的墨色文字。
"父母呼，应勿缓。"迷你沈霁霜突然扑上来，抓住他衣襟往下拽。林九尘被扯得单膝跪地，腐肉脱落的右手按在墨汁里，立刻被烫出青烟。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哀鸣，低头看见右手小指骨正在结晶化，变成墨色的玉指。
"父母命，行勿懒。"沈霁霜的本体出现在他面前，发间玉兰簪变成血红色。她伸手戳向林九尘心口，指尖所过之处，皮肤像宣纸般燃烧，露出下面用墨线绣的《弟子规》全文。林九尘突然明白，这十年间他听见的孩童嬉闹声，都是沈霁霜在背诵倒放的经文。
"父母教，须敬听。"第三个沈霁霜从他影子里钻出，手里举着融化的人皮面具。面具上的五官正在重组，变成林九尘十年前的模样。小女孩将面具扣在他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林九尘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将面具扣在沈霁霜脸上，告诉她这是"新生"。
"父母责，须顺承。"无数个沈霁霜突然同时开口，倒放的诵读声震得祠堂房梁簌簌落灰。林九尘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倒转，他看见自己的心脏从胸腔里浮出来，表面爬满倒写的《弟子规》经文。每道经文都在发光，光芒中浮现出沈家三十七口人的脸。
"冬则温，夏则凊。"沈霁霜突然唱起童谣，襦裙无风自动。林九尘的右手彻底化作墨色玉雕，玉指间夹着片融化的玉兰花瓣。他突然想起十年前沈家灭门案发时，后院那棵玉兰树开得正好，花瓣落在小女孩发间，像撒了层糖霜。
"晨则省，昏则定。"童谣声突然拔高，林九尘的耳膜轰然炸裂。他看见自己的影子站起来，变成个巨大的沈霁霜。影子手里举着倒放的《弟子规》，经文化作锁链缠住他脖颈。锁链每收紧一分，他右手就脱落一块玉指，露出下面用经文篆刻的骨骼。
"出必告，反必面。"沈霁霜的本体飘到他面前，发间玉兰簪刺入他眉心。林九尘感觉有冰凉的液体顺着颅骨缝隙流淌，这次他看清了，不是墨汁，而是倒流的记忆。他看见十年前的自己将匕首刺进沈霁霜心口，小女孩临死前抓着《弟子规》残页，血在纸上写出倒放的经文。
"居有常，业无变。"所有沈霁霜同时开口，祠堂地面突然塌陷。林九尘坠入墨色深渊时，看见沈霁霜的心脏在深渊底部发光——那心脏是倒置的玉兰花苞，花蕊处浮着半张人皮面具，面具上的墨迹正在蠕动，重组出新的经文。
"事虽小，勿擅为。"童谣声在深渊中回荡，林九尘感觉右手彻底消失。他低头看见手臂末端长出玉兰枝桠，枝头结着倒放的《弟子规》经文。每个字都在滴血，血珠落地即化作新的沈霁霜，她们穿着襦裙，发间别着白玉兰簪，齐声诵读着诅咒。
"苟擅为，子道亏。"最后一句经文落下时，林九尘撞上深渊底部。他躺在墨色玉兰丛中，看见天空飘落无数张人皮面具，每张面具都写着倒放的《弟子规》。沈霁霜站在花海中，心脏跳动的节奏与经文倒放完美契合，她冲林九尘伸出手，指尖滴落的墨汁在他脸上写出"规子弟"三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