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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像无数孩童的拳头砸在废墟的铁皮屋顶上，每声闷响都震落墙灰。林九尘攥着手电筒的手背暴起青筋，光束扫过断壁残垣时，他看见自己十年前批的"拆除令"正卡在钢筋缝隙里，纸页被雨水泡得发胀，露出半截"豆腐渣工程"的红头文件，墨迹晕染成血泪形状。
"林叔叔，小雨就是在这里……"
稚嫩的童声让林九尘浑身僵首。他机械地转头，看见废墟顶端坐着个穿校服的女孩，辫梢滴着水，手中红领巾正在渗血。那孩子他认识，是十年前暴雨夜给他按手印的小满，此刻她怀里抱着作业本，每页都写着"林氏集团捐建"，铅字被血水浸透后扭曲成"刽子手"。
"别过来！"林九尘后退时踩到块碎砖，脚下突然塌陷。他坠入黑暗的瞬间，看见小满的红领巾化作血绸，将他缠成个蛹。腥甜的腐臭灌进鼻腔，他突然想起庆功宴上喝的那杯酒——正是用这种血绸过滤的。
"砰！"
后背撞上水泥地时，林九尘听见此起彼伏的童声嬉笑。手电筒滚落脚边，光束中浮现出九张腐烂的脸——正是校舍坍塌时遇难的孩童，每个人额头都钉着根螺纹钢，血水顺着钢筋滴落，在地面汇成个"剐"字。最年长的男孩胸腔敞开着，里面塞满发霉的课本，封皮上印着"林氏教育基金捐赠"。
"林局长，我的作业本……"
最近的女童突然开口，喉咙里插着半截铅笔。林九尘认出那是班长的文具，暴雨夜前他还见过这孩子举着奖状拍照。此刻奖状从她书包里飘落，被血水浸透后显现出暗纹——正是林氏集团的防伪标识，与他西装内袋里的名片纹路一模一样。
"在找这个吗？"
沈霁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林九尘猛然回头，看见她踩着课桌走来，旗袍下摆沾满香灰，手中银匣飞出九枚银针，正钉在女童们的钢筋上。亡魂惨叫着化作黑烟，却在银针上留下道道血痕，凝成"林九尘"三个血字。
"九十九个名字，少一个都出不去。"沈霁霜将银针刺入林九尘眉心，剧痛化作清流涌遍全身，"这些孩子被埋在混凝土里时，每个人都在喊你的名字。"她忽然掰开他的嘴，将半截铅笔塞进他喉头，"就像这样。"
林九尘跪地呕吐时，看见呕出的不是秽物，是团蠕动的钢筋。每根钢筋上都刻着日期——正是他签署安全评估报告的日期，墨迹未干的"合格"二字正在变成血水。他这才发现身处地下室，西周堆满发霉的课本，空气中飘着十年前的粉笔灰。
弯腰捡起本数学书，扉页写着"林氏集团捐赠"，内页却夹着张死亡证明——正是班长父亲的，死亡原因"工伤坠亡"，经办人处盖着他的私章，章印边缘还沾着化工厂的黑血。当他触碰证明时，纸张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出暴雨夜的画面：他站在推土机上，看着穿雨衣的女孩被保安拖走，作业本散落在泥水里，每张纸都写着"救救我们"。
"撞！"沈霁霜将银簪抵在他喉结上，"每撞一次，喊一个名字。"她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伤疤，里面嵌着九根钢筋，每根都刻着个孩童的名字。
林九尘后退时踩到具骸骨，头骨裂开的瞬间，他看见里面嵌着半枚青铜印——与他血玉扳指的缺口严丝合缝。头痛在此刻爆发，但他没有挣扎，而是用头狠狠撞向墙壁。第一下撞击震落墙灰时，他看见混凝土里伸出只小手，指甲缝里嵌着"林氏集团"的混凝土碎屑。
"张小雨！"
第一声怒吼震落墙灰。林九尘感觉太阳穴的银针刺入半寸，眼前浮现出暴雨夜的画面：他坐在市长专车上，看着穿雨衣的女孩被保安拖走，作业本散落在泥水里，最上面那张画着市长官邸，旗杆上挂着孩童的尸体。
"李婉婷！"
第二下撞击让鼻血喷涌而出。林九尘看见自己站在法庭上，听着遇难者家属的哭诉，手中握着"调解协议书"，每页赔偿金栏都填着"三万"，而落款处盖着林氏集团的公章，章印图案正是强拆的老君观。
"王浩然！"
第三声喊出时，林九尘的声带己经撕裂。他看见自己站在化工厂顶楼，将"环保验收合格"的牌子挂在烟囱上，黑烟瞬间凝成孩童的脸，每张脸都缺了块头骨——正是此刻埋在他撞开的墙缝里的那些。
……
当喊到第八十八个名字时，林九尘的额头己经血肉模糊。他跪在血泊中，看见沈霁霜的旗袍正在剥落，露出满身伤痕，每道伤疤里都嵌着个名字，用钢筋锈迹写成，最深的那道刻着"林九尘"。
"林叔叔，我的头……"
小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九尘机械地转头，看见女童抱着自己的头颅，脖颈断面整齐如刀切——正是十年前强拆时，挖掘机铲斗留下的伤口，混凝土碎屑还嵌在断口处。
"还我头来！"
无头尸突然扑来。林九尘本能地撞向墙壁，第八十九下撞击让颈椎发出脆响。他呕出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个"忏"字，而血玉扳指突然裂开道缝隙，飞出的碎片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忏"字，每个笔画都嵌着个孩童的脸，正在对他做口型——正是他们死前最后的呐喊。
"继续！"沈霁霜将银针刺入他脊椎，"还剩十个！"她的银簪突然变成钢筋，穿透林九尘的掌心，将他钉在墙上，"就像你当年钉死那些孩子！"
林九尘己经看不见东西，听觉却变得异常灵敏。他听见混凝土里传来指甲抓挠声，听见钢筋在血肉中生长的声音，听见九十九个孩童在唱校歌——那是他捐建校舍时选定的曲目，此刻歌词却变成"林氏集团，吃人不吐骨头"，每句歌词都化作钢筋刺入他身体。
"第九十九个！"
当最后一声撞击落下时，林九尘的额头己经露出白骨。他瘫坐在血泊中，看着血玉扳指彻底碎裂，飞出的碎片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忏"字，而每个笔画都嵌着个孩童的脸，此刻正在对他微笑——正是他们生前最后的照片，被定格在领奖台上。
"晚了。"沈霁霜忽然轻笑，银簪挑起块混凝土，"你听。"
地下传来机械轰鸣声。林九尘突然意识到，此刻正是十年前校舍坍塌的时辰——凌晨三点十七分。他扑向裂缝时，看见地下室正在坍缩，而沈霁霜的身影正在香雾中变淡，旗袍化作无数作业本，每页都写着"林氏集团还我命来"。
"记住，忏悔不是终点。"她的声音混着钢筋断裂的声响，"是开始。"
林九尘被埋进废墟前，看见"忏"字化作青铜印，狠狠烙在他胸口。灼痛中，他突然看清那些孩童的脸——正是他在强拆老君观、污染河道、虚报扶贫款时，间接害死的每个亡魂。远处传来警笛声，记者们的闪光灯正对准这片废墟，而他的手机在震动，推送新闻标题刺得他眼球生疼：《林氏集团前员工集体患癌，举报信首指市长胞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