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铁锈味混着腐臭钻入鼻腔时，林九尘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三日。双手被铐在铁床两侧，腕间莲华己渗入骨缝，每当心跳加速，便能感觉花瓣在血脉中舒展，如同活物在啃食骨髓。
"林大夫可算醒了。"汉奸的烟嗓带着晨露的寒意，银针刺入虎口的刹那，林九尘看见血管里浮起万千莲子。那些蛊虫不过米粒大小，外壳却泛着金属冷光，正顺着经脉朝心口游弋。
帐帘被掀开的瞬间，晨光在玄真子身上割裂出明暗交界。老道长的苍青道袍碎成布条，的胸膛上七朵莲华刺青正在渗血，暗红血珠顺着腹肌纹路蜿蜒，在腰间汇成个扭曲的"卍"字。日军军官跟在身后，军靴踏碎一地血痂，发出黏腻的挤压声。
"太君说，只要你在《灵忏》真本上做个见证……"汉奸捏开他下颌的动作像在摆弄木偶，指尖沾着的血在林九尘唇边抹出胭脂痕，"比如，亲口承认观主与支那军勾结？"
林九尘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不是因为下颌要被捏碎的剧痛，而是他看见师父道袍内层露出的半截符咒——正是昨夜丹房中焚烧的"往生咒"，朱砂纹路在碎布边缘泛着幽蓝，分明是用人血绘就。
玄真子忽然对他眨了眨眼。
老道长被血污覆盖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表情林九尘再熟悉不过。十五岁那年他错将断肠草当柴胡入药，师父也是这般笑着罚他抄了整夜《药王经》。此刻那笑意却让林九尘如坠冰窟——师父的道袍下摆正在风化，碎布如蝶翼般剥落，露出皮肤下暗金色的莲纹。
日军军官将玉佩残片按在玄真子心口时，林九尘听见莲华活过来的簌簌声。那半块玉佩分明是他七日前摔碎的，此刻却泛着诡异黑光，缺口处渗出的黏液正在腐蚀老道长的皮肉。花瓣刺入血肉的刹那，玄真子浑身剧震，喉间却发出清越长啸，震得帐顶吊着的铜灯哗哗作响。
"住手！"林九尘腕间铁链发出悲鸣，莲华突然暴涨三寸，将镣铐撑得咯吱作响。他看见蛊虫在师父血管中疯狂窜动，每只蛊壳上都映着张人脸——有他幼时溺死的玩伴，有瘟疫村中被他亲手埋葬的村民，最后定格成七日前暴雨夜，汉奸递来家书时染血的指尖。
玄真子忽然张口，却没有声音。林九尘却读懂了唇语："观中莲池，子时三刻。"老道长的瞳孔突然变成莲苞状，中央竖瞳泛着金芒，正是《灵忏》记载的"天眼通"征兆。日军军官惊退半步，军刀出鞘声刺耳如刮骨。
汉奸的惨笑打破僵局。他抓起把莲子塞进林九尘嘴里，腥甜的汁液在喉间炸开，竟是观中炼丹用的朱砂混合着尸油。"太君说，这往生蛊最喜道门清气。"烟锅重重按在林九尘喉结上，"等它们在你五脏庙里开满莲花，自然知道《灵忏》藏在哪。"
林九尘突然不挣扎了。他感受着蛊虫在胃袋里孵化，莲茎穿透肝脏时的酥麻竟与针灸时的得气感相似。帐外传来更鼓声，他数着心跳计算时辰，发现每十二下便有一声异响，像是锁妖井底的铁链在被人拖拽。
"时辰到。"玄真子突然开口，声音竟是男女莫辨的合音。老道长胸口的玉佩残片突然飞起，在空中重组为完整莲台，九枚莲子精准落入林九尘九大要穴。日军军官的军刀在此刻炸成莲瓣，每片锋刃上都刻着《灵忏》经文，将帐内众人照得纤毫毕现。
林九尘看见汉奸的瞳孔里绽出血莲。那厮正抱着头惨叫，指甲在脸上抓出带血莲纹，而玄真子道袍内层的往生咒正顺着血迹爬满帐壁，朱砂纹路在晨光中化作条条血河。老道长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写下"破军"二字。
"子时三刻，破军临宫。"玄真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像是从观中古钟内部传来，"为师在锁妖井底埋了三十年的……"话音被爆炸声淹没，林九尘感觉掌心一凉，低头看见师父的银发正化作莲丝，将他与满地金莲缠作一团。
日军军官的惨叫惊飞了帐外鸦雀。那厮正被血蝶缠住脖颈，绿火点燃的符咒顺着军服蔓延，将他烧成朵人形莲华。林九尘趁机扑向散落的莲子，却见每颗莲子都在地面投出虚影——正是观中丹房的药柜，每个抽屉上都贴着带血标签，写着"贪""嗔""痴""慢""疑"五毒之名。
"九尘！"玄真子的厉喝震得他耳膜生疼，老道长不知何时挣开了绳索，正用拂尘卷着三昧真火扑向帐外，"记住！莲华九转，破军为引！"话音未落，整座营帐突然腾空而起，林九尘看见自己正躺在莲台中央，西周是无数旋转的莲瓣，每片花瓣上都刻着《灵忏》经文。
当第一缕月光刺破帐顶时，林九尘终于明白过来。昨夜丹房爆炸不是终结，而是开始——玄真子用往生蛊将整座道观炼成了莲台，而他们师徒，正是这莲台上的两枚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