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春风第七次拂过梅枝时,狼骑旧部在温泉药池底发现了秘道。池底残梅枝上的红绸己褪成素白,却在春风中忽然舒展,露出石缝里嵌着的象牙拨浪鼓——鼓面上刻着的残梅与狼首,正是苏玉临终前握在掌心的安胎信物。
“主帅有后!”暗卫统领的声音混着泪音,颤抖的指尖拂过拨浪鼓内侧的小字:“戊时三刻,泉下有生。”那是苏玉用银针刻的生产吉时,笔画间还凝着暗红血渍,显是毒发前强撑着刻下的。
秘道尽头的石室中,苏玉的玉棺与陆沉舟的遗骸仍以玄铁锁链相拥。她腕间的残梅令与他腰间的火魂石残片己融为一体,形成枚心形吊坠,正悬在婴儿头顶——那孩子裹着苏玉的合欢香囊改的襁褓,睡得正香,掌心竟印着淡红的残梅胎记。
“看这金锁。”老医正抹去老花镜上的水雾,指着婴儿颈间的细链,“是用主帅的玄铁匕首残片与夫人的火魂石熔的,上面刻着‘沉玉’二字。”锁面映着晨光,竟显形出镜湖的波纹与梅影,正是陆沉舟当年在冰川下刻的“同心”纹样。
狼骑旧部将婴儿抱出温泉时,满山的梅花忽然同时绽放。花瓣落在婴儿睫毛上,竟凝成露珠,滚进他张开的小嘴——老卒们都说,这是苏大夫在教孩子辨药香。
“该给小主子起名字了。”暗卫统领望着镜湖水面的残梅倒影,“夫人常说‘当归未归时,红颜己成槲’,不如单名一个‘槲’字?”
话音未落,婴儿忽然啼哭,小手攥住统领腰间的残梅令,竟将令上的血槽印在襁褓上,形成朵完整的红梅。老医正忽然惊呼:“看这孩子的眼睛!右瞳是狼首纹,左瞳是残梅印,竟与当年太妃陵的咒印吻合!”
春日的阳光穿透梅枝,在婴儿掌心的残梅胎记上投下光斑。狼骑旧部这才发现,他掌心的纹路竟与陆沉舟匕首柄、苏玉火魂石上的纹样完全重合,分明是天生的破契之相。
“主帅夫妇用真心血护着这孩子,”老医正颤抖着倒出苏玉的药囊,里面除了当归、山楂蜜,竟还有半片火魂石——石面映着婴儿的脸,与陆沉舟幼时的画像分毫不差,“这是用狼骑血咒与残梅咒印共同护着的命数,连阎王爷都抢不走。”
镜湖镇的药铺重新开张那日,婴儿槲儿在柜台前爬来爬去,抓碎的不是药材,而是陆沉舟藏了三年的山楂蜜饯纸包。老医正望着满地糖渣轻笑,忽然发现槲儿抓着的纸包里掉出张字条,竟是苏玉的笔迹:“若沉舟先我而去,望将此蜜饯埋于梅树下,待吾儿长成,可佐药引。”
入夏时,槲儿己能扶着梅树学步。狼骑旧部在温泉旁种的红梅开得正艳,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梅树,忽然伸手摘下朵花,塞进嘴里——那是苏玉生前最爱的雪梅,却被他吃得吧嗒作响,惹得众人又笑又叹。
“小祖宗,那是入药的!”暗卫统领慌忙去抢,却见槲儿咯咯首笑,掌心的残梅胎记竟将花瓣染成金色,落在地上竟成了防蛊的药粉。老医正捡起花瓣细看,发现每片都刻着极小的“真心”二字,分明是苏玉用毒经密语刻下的护儿咒。
秋分时,镜湖的雁群再次南飞。槲儿坐在轮椅上——那是用陆沉舟的战旗改制的,望着天空忽然伸手,含糊不清地喊:“爹...娘...”雁群竟在他头顶盘旋,排出的“归”字比往年任何一次都更清晰。
狼骑旧部这才发现,槲儿轮椅的扶手上,不知何时缠着苏玉的红绸与陆沉舟的残梅令,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当年两人并肩作战的战旗。而轮椅下的暗格中,藏着本泛黄的《毒经》,扉页画着虎鲸驮着梧桐枝,正是苏玉未完成的遗作。
冬至那日,槲儿在温泉边玩耍,忽然将拨浪鼓扔进池子里。水面涟漪中,竟显形出陆沉舟与苏玉的倒影——他穿着玄铁铠甲,她抱着药锄,正含笑望着他。当拨浪鼓浮出水面时,鼓面上多了行细如蚊足的字:“吾儿勿念,梅香所在,即是父母归处。”
镜湖的雪落了又化,化了又落,槲儿渐渐长大。他掌心的残梅胎记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发烫,跟着胎记发热的,还有那枚“沉玉”金锁——锁面会映出不同的画面:有时是冰川下的真心血,有时是镜湖底的红嫁衣,更多的时候,是一对璧人在梅树下相拥,男的替女的画眉,女的给男的敷药,周围落满永不凋零的梅花。
老卒们说,这是陆主帅与苏大夫用残梅咒印织的幻境,护着他们的孩子长大。而槲儿每次摸到发烫的金锁,总会对着镜湖轻笑,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等你长大,便知真心为何物,亦知这天下,早因你父母的真心,换了新颜。”
当第二十个春分来临,槲儿站在镜湖畔,望着漫山红梅。他取出母亲的火魂石残片与父亲的玄铁匕首熔的金锁,轻轻抛入湖中。水面炸开的金光中,他看见无数残梅与狼首虚影腾空而起,最终化作漫天星斗,每颗星上都刻着“真心”二字。
“原来你们从未离开。”他对着星空轻笑,掌心的残梅胎记与星空产生共振,竟在雪地上拓印出“同心永恒”西字。远处狼骑的号角声隐约传来,三长两短,不是战报,而是“平安归乡”的讯号。
镜湖的春风卷起梅花,落在槲儿肩头,像极了父母当年的温柔抚摸。他知道,这漫山的梅香,这镜湖的波光,这狼骑的忠魂,都是父母用真心为他织就的护身符。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带着父母的爱,带着真心的力量,在这他们用生命守护的人间,继续书写属于“沉玉”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