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暗中盯着咸福宫的人,见目标终于出了宫门,立刻悄悄尾随上去。
谁知三阿哥一路走走停停,不是踢踢积雪,就是揪扯路边枯枝,见到形状奇特的石头还要蹲下来把玩。
跟踪的人提心吊胆地跟在这支队伍后面,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却始终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僖嫔赫舍里氏注意到胤礽的鞋袜己经浸湿,便不再让他自己走路,吩咐太监将他抱起,一行人往澄瑞亭行去。
到了亭中,宫人们手脚麻利地点燃带来的火炉。
待亭内暖和起来,僖嫔这才命人给胤礽换上干爽的新鞋袜。
觉得今日目的达到的僖嫔便带着三阿哥越过顺贞门从另一条道回咸福宫。
“什么?三阿哥的脚竟是连蹼状?”懿贵妃佟氏惊得霍然起身,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
她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可看真切了?”
那太监连连叩首,信誓旦旦道:“奴才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僖嫔娘娘在澄瑞亭给三阿哥换鞋袜时,奴才躲在假山后看得一清二楚。”
佟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如此一来,挡在她未来阿哥面前的障碍就只剩下大阿哥了。
她示意晋嬷嬷重重打赏了报信的太监,待其退下后,晋嬷嬷却面露犹疑:“主子,僖嫔当真敢欺瞒皇上,将三阿哥的隐疾藏得这般严实?”
“怎么不敢?”佟氏冷笑道,分析道,“怎么不敢?别忘了,三阿哥的畸形在足部,除非有人扒下他的鞋袜,不然不会被人发现。
原配嫡子啊,身份高贵,是继承储君之位的第一人选,赫舍里家会不动心?"
晋嬷嬷仍觉蹊跷:“可僖嫔素来谨慎,都瞒了这么久,为何偏在今日当众给阿哥更换鞋袜?”
佟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自打孝昭皇后丧仪后,三阿哥见过了外头的热闹,哪还关得住?
如今冰雪刚化,天寒地冻的,小儿最易染风寒。僖嫔把他当眼珠子似的疼,见鞋袜湿了自然急着更换。”
晋嬷嬷欲言又止,总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佟氏见晋嬷嬷仍心存疑虑,却己不愿再等。
她认定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当即命人去咸福宫传召僖嫔。
僖嫔赫舍里氏踏入翊坤宫时,心中己猜到了七八分。
她从容不迫地行礼落座,纤纤玉指端起茶盏,神色如常地品着香茗。
殿内一时寂静,终究是佟氏先沉不住气。
她放下茶盏,大发慈悲道:“僖嫔,本宫今日叫你来,是给你个机会。”
她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对方的面孔道:“若你能替本宫教训一下安嫔,本宫便对你那个秘密守口如瓶。”
僖嫔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贵妃娘娘这话,嫔妾实在听不明白。嫔妾整日在咸福宫照料三阿哥,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放下茶盏,故作关切道:“莫不是近日倒春寒,娘娘身子不适,起了癔症?”
佟氏见她不撞南墙不认命在这装傻,冷笑一声:“三阿哥的足部......”
她笑脸盈盈地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僖嫔当真要本宫把话说透?”
僖嫔瞳孔骤然紧缩,但转瞬又恢复如常。
她优雅起身,理了理衣袖:“贵妃娘娘今日说的话,嫔妾一句也听不懂。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嫔妾就先告退了。三阿哥还等着嫔妾回去用膳呢。”
观察到僖嫔的反应后,佟氏便没了顾虑。
“站住!”她拍案而起,声音陡然拔高,威胁道,“僖嫔,今若踏出翊坤宫,明日三阿哥的事就会传遍整个紫禁城!你可要想清楚了!”
僖嫔脚步未停,只在殿门前侧首,“这就不劳贵妃娘娘费心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迈出了翊坤宫的大门。
佟氏见僖嫔如此不识抬举,心中怒火更甚,当即决定要给她个教训。
然而晋嬷嬷却愈发觉得蹊跷,低声劝道:“娘娘,老奴总觉得僖嫔的反应不对劲。她方才虽然震惊,却不见半点慌乱,不像是色厉内荏,倒像是......”
“像是什么?”佟氏不耐烦地打断道。
晋嬷嬷谨慎地斟酌着词句:“倒像是有恃无恐。娘娘细想,三阿哥逢年过节从不露面,皇上和太皇太后却从未过问。
再说方才僖嫔听闻娘娘知晓此事,只是惊讶,却不见畏惧之色。老奴斗胆猜测,会不会......皇上和太皇太后本就知晓此事?”
佟氏闻言一怔,满腔怒火顿时消了大半。
她坐回椅子上,若有所思道:“若真如嬷嬷所言,皇上为何要这般安排?”
她忽然想到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莫非......是念着孝诚皇后的情分?爱屋及乌下,不愿三阿哥受到其他人的歧视?"
涉及先皇后,晋嬷嬷不敢接话,只垂首侍立一旁。
佟氏神色复杂,她自然清楚表哥在世时待孝诚皇后不过尔尔,可自从孝诚皇后薨逝后,表哥不仅多次亲临祭奠,还写下无数祭文。
更让她耿耿于怀的是,表哥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感叹:“若是孝诚还在......”
想起这些,佟氏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她认为表哥对孝诚皇后用情至深,只是帝王之尊,生前总要端着,待人不在了,才悔之莫及。
佟氏忽然打了个寒颤,仿佛想通了什么关窍,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嬷嬷,三阿哥这事必须想办法透露出去,最好能传到前朝大臣耳中。”
晋嬷嬷面露疑惑:“娘娘这是......?”
“你还不明白吗?”佟氏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对孝诚皇后如此情深,难保不会将皇位传给三阿哥。太宗、世祖都有先例,若不是心爱之人所出的阿哥早夭,储君之位怎会旁落?”
她咬着牙继续道:“虽说三阿哥足部有疾,可外人不知情。只要表哥动了这个心思,朝中谁人敢反对?元后嫡子的身份,天然就压其他阿哥一头。”
说到这里,佟氏的声音越发尖锐:“若真如此,佟家多年的筹谋岂不付诸东流?”
她虽对表哥用情至深,却始终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
后位她要争,未来的天子也必须是她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