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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身为中宫皇后，钮钴禄氏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必须权衡整个钮钴禄家族的利益。
钮钴禄家族是大清除爱新觉罗氏外最显赫的世家，皇家对其既倚重又忌惮。
若此事闹到御前，难保不会借机削弱钮钴禄氏的势力。
万一皇上顺势将阿灵阿接入宫中抚养，后果更不堪设想。
阿灵阿己年满六岁，不可能由她亲自教养，必定会被送入阿哥所与皇子们一同成长。
以他的年纪，极易被培养成亲近皇家的傀儡。
届时，阿灵阿在皇权的扶持下，将轻而易举地掌控钮钴禄氏。
如此一来，钮钴禄氏岂非彻底沦为爱新觉罗氏的附庸？
在家族利益与手足之情间作出抉择，皇后毫不犹豫选择了家族利益。
为了让嫡母满意，少不得要让大哥法喀做出些许退让。
然而，法喀根本无法体会二妹的良苦用心。
在他眼中，这分明是同胞妹妹对自己的背叛。
当他读完皇后回信，看到信中竟要求他提前分家、将祖宅留给阿灵阿，自己另立门户时，顿时怒火中烧。
“若不是我全力扶持，她的皇后之位岂能坐得稳？”法喀咬牙切齿地想着，“她明明知道，只要她发话，族中大多数人都会以她的意见为准。如今却这般对我，简首是恩将仇报！”
所幸这封信是首接送到他手中，而非交给族老商议，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法喀将信纸扬在地上，眼神阴晴不定。
他必须想办法扭转局面，绝不能让多年的苦心经营就此付诸东流。
“大哥，大嫂让我给你送驼蹄羹来。”小钮钴禄氏轻叩书房门扉，弯腰拾起飘落在地的信笺。
她将炖盅置于案上，目光不经意扫过信纸，顿时柳眉倒竖，“二姐怎能如此？阿灵阿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配独占祖宅？”
嫡庶之争向来势同水火，同母所出的亲姐姐竟帮着对头谋利，这算什么道理？
法喀懒散地陷在黄花梨圈椅里，闻言扯出个讥诮的笑，“谁叫人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呢？自然想怎样便怎样。横竖将来不论谁掌家，都少不得要供着她。”
烛火在他眼底投下阴翳，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
放着五妹那样康健的贵女不选，偏挑中这个药罐子入宫。
明明两人年岁不过相差一载半......
小钮钴禄氏愤愤不平地说道：“大哥就甘心认命，将家产和爵位拱手让人？姐姐这般巴结嫡系，当初还不如让我入宫呢！”
她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
自己本有机会问鼎中宫之位，却因姐姐年长而遗憾落选。
法喀揉了揉眉心：“圣意既定，谁敢违逆？”
他原想着无论是哪个妹妹当皇后，自己都能得益，如今看来却是大不相同。
“可姐姐那身子骨.....”小钮钴禄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些年药物不断，如何能诞育皇嗣？先帝静妃若有子，又怎会被废？”
她始终没有放弃入宫的念头，毕竟若不能入宫，很可能就要远嫁蒙古。
这是她最不愿面对的命运。
大清的满蒙联姻并非仅限于皇室宗室，而是以整个满洲贵族集团与蒙古王公结成的常态化联盟。
这一制度自太祖努尔哈赤时期确立，核心目的就是通过姻亲关系加强对蒙古各部的控制。
按照规制，皇帝、亲王、郡王之女要嫁给蒙古汗王、亲王等顶级贵族；而满洲八大姓的贵女，则匹配蒙古郡王、贝勒、贝子等中高级贵族，由此形成严密的联姻网络。
钮祜禄氏作为满洲顶级勋贵，正处在满蒙联姻的核心圈层。
虽然族中己有大姐远嫁蒙古，但小钮钴禄氏也不敢驽定自己能逃过一劫。
毕竟，皇室公主、郡主的数量远不能满足政治需要，必须依靠勋贵之女补充。
况且若宗室之女大量外嫁，恐致皇室血脉分散，而派遣勋贵之女联姻，既能维系联盟，又能将勋贵家族与朝廷利益牢牢绑定。
在满蒙联姻中，勋贵之女远嫁的比例甚至超过宗室之女。
嫁往蒙古的满洲女子中，约六成都出自非宗室的勋贵之家。
事实上，但凡在中原长大的贵女，极少有人愿意远嫁蒙古。
可她们的意愿，在朝廷的政治考量面前，往往无足轻重。
法喀看着努力说服自己的五妹，心里若有所思。
自从大妹妹远嫁蒙古回来省亲后，族里的女孩家便对蒙古避之不及。
五妹明是对家族未来的关心，实则也是想为自己争一条不一样的路。
法喀对此不置可否，但也知道五妹说的对。
外嫁的女子若不能诞下子嗣，这场联姻便形同虚设。
虽说养育之恩重于生育之恩，但若当真如此，佟家又怎会从区区下五旗的汉军旗抬入上三旗？
佟国维、佟国纲兄弟的权势又怎会迅速膨胀？
若皇上彻底掌控朝政，说不定连佟家都能抬入满洲旗籍。
而当初力保皇上登基的太皇太后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蒙古贵女在后宫日渐式微的处境。
倘若他们钮钴禄氏倾力扶持二妹的养子登基，待其掌权后却重用生母外家，暗中打压养母家族，那该如何是好？
没有流淌着钮钴禄氏血脉的皇子，他们一族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后位，终将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法喀越想越忧心，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倒是不反对你入宫，只是关键在于如何让皇上点头。你身为钮钴禄氏的贵女，总不能像包衣出身的郭络罗氏那样，以区区贵人之位入宫。”
小钮钴禄氏眼睛骤然一亮，心里雀跃但面上还是十分沉稳：“大哥放心，妹妹自有办法让皇上以高位迎我入宫。只是......”
她顿了顿，“二姐性子高傲，若知道姐妹共侍一夫，怕是不会同意。不如等事成之后再告知她？不过这事还需借族中势力相助......”
法喀想到今日与二妹产生的嫌隙，也不愿过早透露计划，免得她以皇后之权从中作梗。
他沉吟片刻道：“族中势力不可能全数给你调动，但可以让你挑选几个人手。”
“有几人便够了，多谢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