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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第二日是初五，因有朝会，康熙丑正（凌晨两点）就起身了。
梁九功见状招呼宫女给皇上洗漱，碧玉欲唤醒主子，毕竟嫔妃一向是要伺候陛下起身的。
但见董静姝睡得正香甜，康熙眼疾手快制止了，他又不缺伺候的人，倒也不必惊醒对方。
当然，这个的前提是此人甚和他胃口，不然康熙面上不说，实则心里会责怪对方不把他放在第一位。
事与愿违，等康熙收拾妥当时，董静姝还是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
她睡眼惺忪，沙哑着声音道歉道，“陛下恕罪，奴婢起晚了。”说完佯装欲起身送康熙出门。
康熙见董静姝艰难地挣扎起身，像极了刚学翻身的笨拙婴儿，困倦的脑海被逗得清醒了几分，“哈哈——，爱妃不必起身了，仔细冻着，你年龄小，起不来也正常，日后也不必起身相送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早就忘了自己比董静姝还小两岁。
“谢陛下厚爱。”董静姝隔着纱帐目送康熙上朝，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毫不犹豫翻身缩回被窝里。
这么冷的天，谁愿意早起。
鸡都还没有起的时候人先起了，也不怕长不高。
怪不得康熙最终的身高定格在一米七出头，才堪堪到始皇的肩膀。
回笼觉睡足后，董静姝朝换班的碧玉喊道，“几时了？”
碧玉将茶水端来，伺候主子漱口，随口道，“辰时了。”
在古代，都是用蜡烛照明，光线昏暗，为了保护眼睛，昨晚董静姝和康熙八九点的时候就睡下了。
一觉醒来都七点了，睡了五六个时辰，也无怪身体有些软。
碧玉担心主子觉得自己今早自作主张没有唤醒她，笑着解释道，“皇上体谅主子，不曾让奴婢唤主子起身伺候。”
确认并非底下人擅自越权替自己拿主意，董静姝悬着的心才落回肚里。
这后宫里最忌讳的便是下人摸不清分寸，今日敢代主子决断小事，明日便能借着由头越俎代庖。
董静姝在暖阁里用早膳，鎏金三足炉煨着银丝炭，将案上的粳米粥烘得暖香氤氲。
与此同时，乾清宫东暖阁内，康熙将最后一本辅政大臣己经批复好的奏折合上，指节捏得泛白。
因尚未亲政，方才的朝会他只能端坐听政，喉间的话全被鳌拜堵回去。
索尼因病告假，苏克萨哈唯唯诺诺，遏必隆缩着脖子不敢言语，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驳鳌拜半句。
“都退下。” 康熙强压怒意，待最后一个宫人退出乾清宫，忽的抄起案头青瓷茶杯砸向金砖地。
“哗啦” 声响里，碎瓷片溅到暖炉旁，惊得梁九功扑通跪下。
康熙胸口剧烈起伏，盯着地上狼藉的茶渍，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鳌拜…… ”
梁九功熟练地边磕头边扇自己巴掌，“奴才该死。”
他数着自己扇了十巴掌，忽听上方传来不耐的 “啧” 声，忙垂眸噤声。
康熙揉着眉心摆了摆手，靴尖碾过碎瓷片：“惯会做这些无用功，起来收拾了。”
“嗻。” 梁九功膝头在金砖上蹭出细响，三两下便将满地狼藉拢进绢帕。
见皇上好像怒气未息，想着昨日皇爷对董庶妃挺满意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地转移注意力，“皇上，长春宫那里需赏些什么？”
至于皇上在气头上想起董庶妃，是好是坏，关他一个去势的人什么事。
你说昨晚长春宫的人照顾得挺满意的，嗨，那不是应该的吗。
别人想向他献殷勤还没有门路呢。
“长春宫？”康熙执茶盏的手顿在半空，指腹着盏沿暗纹。
想起前儿个在长春宫瞧着董氏新学的梅花小篆，疏影横斜，眉头便不由得松了松。
殿外雪光映得琉璃窗透亮，他忽然轻笑一声：“你董主子确是与众不同。”
就见康熙随手点了点案上的澄心纸和白鹿纸堆，又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湖笔架：“挑那支湘妃竹杆的，再配根紫毫。”
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抬下巴指了指东墙根的紫檀棋匣：“把朕那副蜀锦围棋也一并送去。”
梁九功越听越惊讶，纸笔也就算了，虽说不算多，但怎么也缺不了皇爷的。
但这套围棋可是江南总督进贡的，皇爷平日里爱不释手。
连心爱的物件都能送出去，看来皇爷对长春宫的小主不是一般的满意啊。
“嗻！”梁九功忙应下。
他抱着棋具时，忽闻康熙又补了句：“再让御膳房煨罐牛乳酪，多搁些她爱的玫瑰露。”
待梁九功抱着赏赐出门时，北风卷着雪粒扑在廊柱上。
在门口候着的小太监机灵地上前关心，接过他手里的碎片，瞥见对方脸上的，小声惊呼道，“总管，您没事吧？可是皇爷发怒牵连您啦？”
“没有的事。”梁九功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往前走，还不经意间解释道，“是本公公不小心打翻了茶杯，那可是青花瓷，贵着呢。好在皇爷慈祥，只赏我几巴掌便算了。”
小太监不知信没信，只将碎片塞到衣兜里，笑眯眯恭维道，“还得是梁总管，自幼与皇爷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多次损坏御品也能全身而退。”
“那是！”梁九功最得意于此，只要不犯大错，凭谁也无法取代自己在皇爷身边的位置。
“看在你小子嘴甜的份上，今个讨赏的事也带上你。”
“谢过总管。”
梁九功到了皇爷私库后，看文房西宝还缺了两样，就又分别挑了块好墨、砚台。
想着皇爷对董庶妃的兴趣不会这么快消散，便又拿了套首饰，讨好未来的宠妃还是有必要的。
于是董静姝刚想出门玩雪，便见梁九功带领一群人前来送礼。
“见过董主子，这是皇上让奴才送来的赏赐。”
御前的人就算是一个小喽啰也要仔细对待，更不要说是御前大总管了。
让人看赏后，董静姝笑着与梁九功寒暄，“派个人来就行了，今日寒风瑟瑟，何需劳烦公公亲自前来。”
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梁九功一向喜欢这些黄白之物，投桃报李提醒道，“纸笔是皇爷钦点的，只这棋可是皇爷的心爱之物，可见皇爷对小主的偏爱。”
“有劳公公告知，替本小主谢过皇上。”
待宫人退尽，董静姝亲手揭开棋匣，棋盘由复杂的织锦工艺编织而成，确实华丽。
而棋子则是质地细腻、有光泽的砗磲贝，颗颗润如羊脂。
虽是不菲，但她更喜欢把玩玉制的棋子，质地坚硬、手感温润、色泽纯正，观赏性更佳。
“将屋里原先的棋具收起来，换上皇上送来的。以后万岁爷瞧着这棋盘，就知道本小主每回落子，都念着他的心意。”
又吩咐众人将笔墨纸砚送到书房，董静姝便继续今日的功课。
这紫禁城的规矩啊，从来不是东西好不好，而是皇上给的，你就得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