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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焱负手立于殿门阴影处，玄纹赤袍被风吹得鼓噪不安。
他望着那道仓皇企图撞开雕花槅门的身影，道袍的下摆如惊鸿掠水，扫过青石门槛。
“你便是那个藏匿在这魔宫内，做她内应的仙门细作？”
话音落时，沉水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自他袖底逸出，如一张无形的网笼向来人。
那香气原是极雅的，此刻却沾了杀伐气，竟比九幽寒气更教人骨头发紧。
重焱凤眸微眯，眼尾那点朱砂痣在暗影里似燃着的火星，他看着那人因急喘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看着他鬓边一缕墨发被夜风吹得贴在苍白的面颊上，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自喉间溢出，竟似碎冰相击，清冽里透着刺骨的寒意：
“呵，胆子倒是不小。”
月洞门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将廊下悬挂的羊角宫灯吹得剧烈摇曳。
苏清若垂眸盯着地面砖缝里的残雪，能听见重焱步步逼近的声响 —— 玄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冻硬的湖面上，而她的心湖早己因这声响涟漪丛生，甚至能感觉到那震动顺着地砖传到后心。
“怎么不说话，怕了？”
重焱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像山巅压下的云，沉沉覆在她头顶。
苏清若下意识后退，脊背骤然贴上槅门，门板上雕刻的饕餮纹透过单薄的道袍硌着她的肩胛骨，那是万载玄铁混合地心火淬炼的纹路，此刻竟凉得像冰，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魔头，你既夺我未婚妻，我便来抢你心上人，这有何不对？”
她猛地抬头，声线因刻意拔高而微微发颤，却像淬了冰的刀，试图劈开这满殿的沉郁。
殿外的光恰好穿过菱花窗棂，碎成万点银星落在重焱凤眸里，可那星子深处，翻涌着的却是暗红的戾气，如同火山深处未凝的岩浆。
“呵，是本座夺你的女人？”
重焱忽然逼近，袍角扫过她足尖时，竟将地面残雪震成齑粉，“别忘了，是你们仙门亲自派人将这些女人奉与本座。”
他冷眸睨着她，“本座怎么识得，那支冗长的送亲队伍里便有你？”
“褚凌云！”
重焱忽然扬声笑了，嘲讽道：“亲手将心爱女人奉给仇敌的耻辱，这滋味很难受吧？”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像鞭子抽在空气里，“也难怪你会这般破防，连仙门细作的勾当都做得如此毛糙。”
话音未落，一缕墨色魔气自他指尖溢出，如灵蛇般袭向苏清若。
她惊呼着侧身躲避，却被那股沛然巨力掀倒。
重焱冷笑一声，“不过可笑的是，就凭你这等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废物，还妄图抢本座的人？”
苏清若跌坐在地，指尖触到青砖，冰凉感顺着经脉蔓延。
她假装面露惊诧，望着重焱扬手抛出的信笺 —— 那是半片素白笺纸，边角用朱砂勾勒着并蒂莲纹。
“谁让你与她私通信笺这点小事也掩藏不好。”
重焱声线冷冽如泉，袖中的沉水香又浓了些，却掩不住那愈发浓重的血腥气，“想要抢走本座的人，来威胁本座不攻打仙门？简首痴人说梦！”
苏清若见气氛烘托到位，时机己然成熟，猛地起身，扬声叫道：
“魔头！你屠戮仙门，滥杀无辜，还强抢我未婚妻，我今日便要杀了你的心爱之人，让你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她转身扑向槅门，腰间的佩剑 “呛啷”出鞘，剑锋划破空气时带起凛冽的风。
重焱凤眸中含着惊天的怒焰，一抬手，数道魔气破空而来，贯穿了她的身体。
苏清若缓缓倒地，周身的化形之雾散去，露出内里素白的裙裾，那不是道袍，而是女子常穿的罗裙，裙角绣着几不可见的银线云纹。
重焱的眸光在触及她真容的那一刻，身形剧震，竟如遭雷击。
他一首以为眼前是个仙门男细作，却不想雾气散去，露出的是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只是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没了半分血色。
他瞬移到她身边时，玄靴碾碎了地面的信笺，蹲下身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他抱起那具浑身是血的躯体，指腹触到她鬓边玉簪时，那支白玉梅簪突然碎成齑粉，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她发间。
“为何会是你？！”
重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苏清若望着他眼中翻涌的震惊、愤怒与撕心裂肺的痛，那些情绪绞杀在一起，竟在他眼底凝成一片血色迷雾。
“重焱……”
苏清若扯出一抹释然的笑，血沫自唇角溢出，落在他玄纹赤袍上，晕开一朵深色的红梅，“我杀过你，如今你也杀了我…… 我们算扯平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不！本座不准你死！”
重焱猛地将她抱紧，掌心贴在她心口，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她体内。
那是精纯的魔元，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想要护住她。可她的体温仍在飞速流失，像握着一把沙，无论如何用力，都在指间流逝。
苏清若抬眸望着他，忽然察觉到他痛苦万分的脸旁显出重影。
一道微光自他头顶缓缓升起，那光呈淡金色，细碎如流萤，正是云慕卿的灵魂碎片！
她眼疾手快，用力挣脱这一世的肉身。灵体化作一道白光腾空而起，伸出手时，指尖触到碎片的刹那，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沉水香气息。
“千重镜，我们走了！”
她低唤一声，千重镜自袖口滑落，在空中逐渐变大至等人身高。
镜面流转着七彩流光，边缘的雕花纹路发出细微的嗡鸣。
小白狐从幽梦阁内钻出，跳上她的肩头。正当她转身欲踏入镜面，灵体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扼住。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坚持，指尖的温度透过灵体传来，真实而温暖，不似虚幻。
“别走。”
重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他一手将她渐冷的肉身抱在怀中，一手握紧她灵体的手腕，那双总是燃着戾气的凤眸里，此刻盛满了恐惧与绝望。
“你、你怎的能看得见我……”
苏清若震惊地望着他。
重焱刚欲开口，千重镜的镜面忽然扭曲成漩涡。七彩流光骤然暴涨，形成强大的吸力，将两人瞬间卷入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