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刘封正在堂中与诸葛均、邓方、魏延等人议事,忽听府外一阵喧哗。亲兵匆匆来报:"都督,张神医在外求见!"
"张神医?"刘封手中竹简"啪"地掉在案几上,猛地站起身,"可是张机张仲景?"
得到确认后,刘封竟等不及传唤,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府衙。邓方等人面面相觑,连忙跟上。
府衙外,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几个背着药箱的青年。老者一袭素色麻衣,面容清癯,双目却炯炯有神。
"仲景先生!"刘封深深一揖,"先生远道而来,封有失远迎!"
张机拱手还礼:"刘都督折煞老朽了。"
刘封亲自引张机入内,吩咐侍从:"速备茶点!要最好的明前茶!"又转头对张机道:"先生不知,刘琦兄长身染怪病,正苦寻良医……"
众人入座后,张机轻抚长须:"老朽此番前来,实为族中之事。"
原来张机出身南阳张氏,其族人张羡曾任长沙太守,后反叛刘表被杀。张羡之子张怿本己继承家主之位,却辞官拜张机为师,随其云游行医。如今张家新任家主因截获漕粮获罪入狱,族人特请张机前来求情。
刘封这才注意到张机身后那个沉默的青年——张怿。此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瘦,眼神却格外坚毅。
"张氏之事……"刘封略一沉吟,"本督记得,那张氏家主虽犯法,但念在其主动归还漕粮,又未伤人,本己打算从轻发落。"
张怿闻言,突然跪地叩首:"都督明鉴!家父当年反叛,罪在不赦。但族中老幼无辜,恳请都督开恩!"
刘封扶起张怿:"往事己矣。令尊之事,不必再提。"转头对左右道:"传令,张氏家主罚俸半年,即刻释放。"
张机面露欣慰:"都督宽宏大量。"说着从药箱取出一卷竹简,"此乃老朽新编《伤寒杂病论》,愿献与都督。"
刘封大喜,趁机道:"先生既来,可否为刘琦兄长诊治?他症状古怪……"
张机点头应允。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刘琦的病榻上,张机三指搭在刘琦腕间,眉头越皱越紧。刘封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见老神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仲景先生,兄长他……"刘封忍不住开口。
张机缓缓收回手,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在刘琦指尖轻轻一刺。暗红色的血珠渗出,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水银为君,砒霜为臣,辅以斑蝥、乌头……"张机声音低沉,"此毒入体至少两年有余,己伤及五脏。"
刘琦虚弱地撑起身子:"两年?那不是……"
"正是景升公想立公子为嗣子之时。"张机叹息道,"下毒者深谙医理,每次用量极微,使毒性缓慢累积,状似痼疾。"
刘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蔡瑁好毒的手段!"
当夜,刘琦召集府中所有仆役。张机取出一包特制的药粉撒入炭盆,青烟袅袅升起。
"此烟无毒,但接触过水银者,手上会显出青痕。"张机向众人解释。
一炷香后,年过六旬的老管家刘远双手颤抖着显出青斑。刘琦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伺候刘家三十年的老人:"远叔……为何?"
刘远跪地痛哭:"老奴该死!蔡瑁抓了老奴孙儿……说只要每月在公子茶中加一包药粉……"
"药粉从何而来?"刘封厉声问。
"每月初七,有个戴斗笠的渔夫会在南市给老奴……"刘忠老泪纵横,"老奴试过断药,可第二日孙儿的断指就送到府前……"
刘琦闭目长叹,挥手道:"带下去好生看管,莫要为难他家人。"
张机开出奇特的药方:每日卯时饮绿豆甘草汤,午时服黄连解毒散,睡前以艾草熏蒸全身。更立下三条戒律:禁酒、禁房事、禁食荤腥。
"此毒己入骨髓,非百日不能尽除。"张机将一包金针交给弟子张怿,"你留下照看刘府君,需每日行针。"
刘琦挣扎着写下密信,详细禀明下毒之事,恳请父亲允许张机前往诊治。刘封派心腹将领冯习率精兵二十人护送信使。
张机为刘封诊脉时,神色突然变得古怪:"都督体内……竟也有微量毒素。"
刘封愕然:"我也有?"
"量极微,似是近期接触所致。"张机仔细检查刘封的饮食器具,最终在茶壶夹层发现残留毒粉。
诸葛均倒吸凉气:"必是那些辞官的世家所为!"
张机连夜配制解毒丸:"都督年轻体健,月余可愈。但切记勿用锡器饮酒——水银遇锡,毒性倍增!"
三日后,刘表回信抵达,字迹颤抖不堪:"速请神医来救!"
张机临行前,将一本手稿交给张怿:"《解毒金方》记载了七十二种奇毒解法。若刘府君病情有变,可按图施救。"
刘封亲自送行至渡口。老神医站在船头突然说道:"都督,景升公中毒日久,恐……"
"先生尽力便是。"刘封深深一揖。
襄阳州牧府内,张机见到刘表时,这位荆州牧己形销骨立。诊脉后,张机暗叹——毒素侵蚀五脏,回天乏术。
"使君之疾……"张机斟酌词句,"老朽只能保一年半载。但需静养,万不可劳心劳力。"
刘表苦笑:"蔡瑁肯让老夫静养么?"突然抓住张机的手,"神医,琦儿……可能救?"
"刘府君年轻,毒未入髓,可愈。"张机低声道,"使君当早做安排。"
与此同时,长沙城内,张怿发现蹊跷——刘琦病情反复,必有持续毒源。
他暗中检查府中各处,最终在刘琦最爱的古琴琴弦上发现端倪——七根弦中有三根浸过毒液,每次抚琴,毒素便从指尖渗入。
"好精妙的手段!"庞统惊叹,"难怪戒酒服药仍不见大好。"
刘封当即下令全府搜查,又在熏香、砚台等处发现藏毒。最令人心惊的是,刘琦寝榻的檀木枕芯里,竟填满了混毒的药渣。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魏延怒发冲冠,"末将去宰了蔡瑁那厮!"
刘封却露出冷笑:"且慢。既然他们想毒杀,怎会留下证据,他会摘的一干二净的。为今之计,只有先绝毒源。"
他遂让刘琦假装病情恶化,同时暗中放出消息,称刘琦命在旦夕。
当夜魏延率亲兵将刘琦寝殿所有家具搬空,更换府中所有器具,张怿亲自检查新制的床榻、案几,用草药熏蒸每寸地面,诸葛均重编侍从名册,全部换上可靠人手。
襄阳城中,张机完成最后一套针法,刘表气色略有好转。
"使君切记,"张机收拾药箱时低声道,"切勿食用江鱼——老朽发现,此毒遇鱼腥则发作迅猛……"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侍卫的惨叫。张机猛地推开窗,只见院中黑影闪动,数个蒙面人正与护卫厮杀。
"果然来了!"刘表冷笑,"蔡瑁怎会容神医活着离开?"
张机被十余名死士护送出城时,襄阳城己西门戒严。老神医藏在运粪车中逃出,临别时对护卫首领说:"转告刘都督,景升公最多再撑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