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镇东巷的织坊在小雪节气集体停工,三十六架织机的梭子同时崩断,纬线像被剪断的灵脉,在布帛上留下狰狞的紫痕。李焕之掀开棉帘,听见织娘们的叹息混着机杼的呻吟,每架织机的筘齿间都卡着半截星图咒纹 —— 本该是麦穗形状的纬线,末端却长出玄鸟的尾羽。
"大人,织机吞了梭子!" 织娘青姑举着染血的木梭,梭头刻着刑堂的玄鸟纹,"上个月有商队出高价,说星图纹的布能献给天界......" 她突然指着未完成的布帛,紫痕显形出三年前的雨夜:刑堂术士闯入织坊,用紫血在梭子刻咒,"机杼响一次,灵脉裂一道......"
李焕之的众生穗印记触到织机的筘齿,木头上的年轮突然流动,显形出最古老的织机 —— 那架被供在织坊神龛的 "开物织机",正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呜咽。梭子上的麦穗纹被层层星图咒覆盖,却在筘齿深处,藏着初代神吏的织纹残片:麦穗与鱼鳞首尾相接,形成永不闭合的共生环。
"你们看!" 青姑突然扯开神龛红布,露出织机上未完成的古帛,"这是太奶奶传下来的纹样,说神吏大人用鲛人的鳞粉和麦秆灰调色,每道纬线都能护苗......" 布帛上的共生纹被星图咒侵蚀,却在破口处显形出十二灵眼的方位,每个灵眼都由麦穗与浪花组成。
李焕之捡起地上的潮生麦秸秆,突然想起小鲛人留下的鳞纹线:"用这个纺线试试。" 他将麦秆递给青姑,秸秆竟自动裂成极细的纤维,混着他指尖的岩灵气,纺出的线泛着麦穗状的荧光。当麦线穿过梭子,织机突然发出清越的机杼声,紫痕处的星图咒像冰雪融化,显形出真正的护苗图谱 —— 青牛镇十二灵眼的守护范围,正被麦穗与鳞纹的交织线勾勒。
"是共生纹!" 青姑颤抖着抚摸布帛,发现每个灵眼方位都藏着护苗咒,"太奶奶说,神吏大人织这纹时,每梭都念着 ' 陆麦承露,海鳞载光 '......" 最古老的织机突然浮空,梭子显形出初代神吏的虚影,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青姑纺的麦线,"割裂的星图咒,困不住共生的经纬。"
断纹处的布帛突然自动编织,虎娃的涂鸦麦穗从筘齿间长出 —— 那是他昨天在织坊画的歪扭图案,此刻竟与共生纹完美融合。机杼声变了调子,不再是压抑的 "咔嗒",而是清脆的童谣:"一梭麦,一梭鳞,织就山海共生纹;三梭风,五梭雨,护得青苗夜夜长......"
织娘们围拢过来,发现每架织机的筘齿都在自动调整,星图咒被纺线中的麦香分解,取而代之的是她们亲手画的护苗纹:老篾匠编的竹篱纹、老渔夫的渔网鳞纹、甚至虎娃的麦穗涂鸦,都被织机收进了纹样库。青姑的梭子不再染血,梭头的玄鸟纹褪去,露出底下天然的麦穗木纹。
"原来织机认的不是高价,是俺们手心的温度。" 青姑将麦线系在织机的筘齿上,发现线尾自动长出鳞纹穗子,"神吏大人的纹样,从来都在俺们织娘的掌纹里。" 她指向新织的布帛,上面凡人与灵物共舞的场景正在流动:鲛人用尾鳍拍打麦秆,山民背着麦种跨过石桥,石磨子的磨盘声化作布帛上的纹路。
暮色中的织坊,三十六架织机重新发出和谐的机杼声,每梭麦线穿过时,布帛上的护苗纹就会亮起微光。李焕之看见织机灵的虚影显形,不再是刑堂咒文的模样,而是麦穗与梭子的融合体,"现在俺只认护苗的经纬,星图的齿轮,留着给天规的坟头当幡旗吧。"
当第一匹共生纹布帛完成,青姑将其献给土地庙,布帛在风中展开,竟映出归墟麦海的景象 —— 那是织机用麦线与鳞纹编织的未来。李焕之知道,这场织机的觉醒,终究让商业的诱惑回归了守护的初心。当纹样不再是权力的符号,而是凡人与灵物共生的密码,每匹布帛便成了会呼吸的护苗咒,在机杼声中,永远传唱着山海共耕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