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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在山间游移时，青牛镇的老少己沿着蜿蜒山道汇聚。七旬的王老汉佝偻着背，肩头扛着半人高的石碑，石碑上 "李土地之神" 的刻痕里还嵌着昨夜凿下的火星；村妇们挎着竹篮，里头装着新蒸的麦饼、刚摘的野菊，甚至有农家用红绸包着的半袋麦种 —— 那是李焕之生前执意让给他们耕种的田地产出的。
土地庙的地基是用青石板垒成的，每块石板都沾着百姓掌心的汗渍。李焕之的牌位被供奉在香案中央，粗粝的木板上歪歪扭扭刻着他的名字，牌位前的陶碗里插着十二支麦穗，正是他昨夜让枯麦返青的那几株。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王老汉颤抖着点燃三支艾草茎 —— 山中缺香，百姓们便用能驱虫避邪的艾草替代。
青烟袅袅升起的刹那，李焕之的魂体突然剧烈震颤。他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开始泛起微光，那些曾被河水泡得发白的纹路，此刻竟像被注入了流动的金砂。庙外的土地在他脚下微微隆起，裂缝中钻出嫩绿的新芽，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细看竟是百姓们为他流的泪，在朝阳下化作了守护的灵光。
"显灵了！李举人显灵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李焕之踉跄着扶住庙柱，粗糙的木刺穿过魂体，却让他感受到了真实的触感。他弯腰触碰庙前的土地，指尖掠过之处，青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须臾间己漫过脚踝，麦穗沉甸甸地垂下，谷粒得仿佛要撑破麦壳。
腰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李焕之低头，只见一块刻着细密田垄纹的木牌从虚空中浮现，藤蔓般的纹路顺着他的衣摆攀爬，最终在胸织成麦穗状的图案。他伸手抚摸木牌，冰凉的触感中带着泥土的温润，恍惚间听见土地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整片大地在对他说："欢迎回家。"
此时，庙外的骚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几个衙役举着水火棍闯了进来，领头的满脸横肉："反贼的庙也敢立？当官府的告示是白纸？" 话音未落，李焕之尚未反应，庙前的青禾突然无风自动，如同一道绿色的屏障横在衙役与百姓之间。麦穗的芒刺泛起冷光，吓得衙役们连连后退。
"李举人在护着咱们！" 人群中有人高喊。李焕之望着百姓们眼中的信任与期待，忽然想起妹妹说过的 "护得一方平安"。他抬手轻挥，青禾如浪般涌动，将衙役们卷着推出庙门。那些水火棍落在地上，竟在触及青禾的瞬间，被腐蚀成了锈迹斑斑的废铁。
日头升至中天时，土地庙己被旺盛的青禾环绕，每一株麦穗都结着晶莹的谷粒，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李焕之站在庙前，看着百姓们虔诚地跪拜，听着他们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祷词，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能凝聚成形 —— 不是因为怨念，而是因为这些平凡却炽热的信任。
暮色渐浓时，他轻抚腰间的田垄纹木牌，牌面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承百姓愿，掌一方土"。山风掠过青禾，带来远处传来的童谣声，李焕之望着万家灯火，魂体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宁。这方土地，从今往后，他便是守它护它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