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裹着焦粮的苦涩漫过咽喉,陆晗予的长枪挑飞最后一名叛军时,枪杆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抹了把脸上混着血与汗的污渍,抬眼望向粮车方向,却见阿虎背着南清禾在残兵中踉跄奔来。
少女素白的裙摆垂落如褪色的云,发间玉簪不知去向,凌乱的发丝沾满草屑与血痂。
"谁准你带她过来的?!"陆晗予的怒吼震得阿虎身形一颤。
他猛地掷出长枪钉入地面,玄甲缝隙渗出的血珠随着剧烈喘息滴落,"我让你守着她回南家!"
阿虎单膝跪地,喉结滚动:"将军...姑娘确认粮草安全后...就..."
话音未落,陆晗予己箭步冲上前。
南清禾绵软的身躯落入怀中的刹那,他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她的额头滚烫得惊人,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汗珠,唇角干涸的血迹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禾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颤抖的手指拨开她覆在脸上的发丝。
染血的拇指擦过她苍白的脸颊,却在触及颈侧时骤然僵住。
那里有道狰狞的擦伤,皮肉翻卷的边缘还沾着碎石,显然是滚落陡坡时留下的。
陆晗予的瞳孔猛地收缩,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她后颈,指尖抚过她发间凝结的血痂,突然发现她攥紧的拳头里还死死揪着半截染血的锦囊——正是自己出征前她绣的那枚。
陆晗予的呼吸陡然急促,颤抖着掰开她的手指,将锦囊贴在自己心口。
布料上细密的针脚扎得皮肤生疼,却比不过胸腔里翻涌的钝痛。
"为什么这么傻..."他将脸埋进她肩窝,滚烫的泪水浸透她单薄的衣衫。
南清禾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陆晗予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
她睫毛轻颤,露出眼下乌青的阴影,苍白的唇瓣张合着,似乎在呢喃什么。
"我在。"他立刻将耳朵贴过去,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呓语:"粮草...守住了..."
陆晗予的眼泪砸在她锁骨处的伤口上,引得她轻轻瑟缩。
他慌忙抬起头,却见她肋下有道狰狞的划伤,浸透血的布料己经和皮肉黏在一起。
"军医!军医!"陆晗予突然暴喝,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控。
他紧紧搂着南清禾转身,玄甲下渗出的血蹭在她身上也浑然不觉。
身后传来阿虎焦急的呼喊,他却充耳不闻,只低头凝视怀中的人,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反复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受到她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陆晗予的视线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前路,却固执地将她护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伤痛都挡在外面。
远处传来梁景军队的号角声,而他此刻只想带着她远离这一切,去一个没有战火的地方。
陆晗予抱着昏迷的南清禾在焦土上狂奔,身后叛军的呼喝声如影随形。
就在他体力将竭之时,忽然听见天际传来一阵轰鸣——是马蹄踏碎砂石的声响!
"陆将军!"熟悉的声音穿透硝烟,南清川银甲翻飞,手中长剑劈开重围。
他一眼望见陆晗予怀中毫无生气的妹妹,瞳孔瞬间收缩,厉声怒吼:"谁干的?!"话音未落,他己策马冲入敌阵,剑光所及之处,叛军如割麦般纷纷倒地。
陆晗予踉跄着将南清禾交给赶来的军医,喉间像是卡着块烧红的铁:"她...她为了护住粮草..."
话未说完,南清川己提着滴血的长剑冲至近前。
往日沉稳的将军此刻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妹妹染血的衣襟和结痂的伤口,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带我去看!"南清川声音发颤,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跟着军医冲进临时搭建的营帐,看见南清禾苍白如纸的脸,突然觉得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营帐立柱。
军医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衫,露出肋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南清川的膝盖"咚"地砸在地上,铠甲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哥哥在..."他颤抖着伸手,却在距离妹妹脸颊半寸处停住,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弄疼她。
南清禾睫毛轻颤,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呜咽,南清川瞬间红了眼眶。
他想起幼时她学走路摔倒,也是这样委屈地呜咽,而自己总会将她抱起来,轻轻擦去眼泪。
"是哥哥没用..."南清川哽咽着,摘下头盔抵在额间,"说好要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压抑的抽噎。陆晗予站在帐外,看着这个战场上无坚不摧的将军,此刻却像折断翅膀的鹰,满心满眼都是破碎的疼惜。
突然,南清禾的手指动了动,微弱的声音响起:"哥...陆将军..."南清川猛地抬头,
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我在!"他转头望向陆晗予,目光中既有感激又有自责,"陆兄,多谢你..."
陆晗予走进营帐,看着南清禾染血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着床单,喉结滚动:"是我没护好她。"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残破的锦囊,"她拼了命,也要护住粮草..."
南清川看着锦囊上歪斜的针脚,想起妹妹幼时学刺绣,总是把手指扎得满是针眼。
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彻夜未熄的灯火,原来都化作了护他周全的铠甲。
他握紧腰间的佩剑,眼中燃起滔天杀意:"梁景!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营帐外,残阳如血。陆晗予和南清川并肩而立,望着昏迷的南清禾,两人心中都涌起同样的誓言——这场战争,必须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