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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晓爱在茶水间冲泡伯爵茶时，指尖突然触到杯壁裂纹。这个细节让她想起上周五接待的客户陈启明——那位连锁餐饮企业的创始人，西装袖口磨出的毛边与腕间积家大师系列的违和感，像极了这只将碎未碎的骨瓷杯。
"余经理，永晟集团的方案又被马丽丽截胡了。"实习生小唐抱着文件夹欲言又止，"听说她给采购总监返了15%..."
玻璃幕墙外暴雨将至，铅灰色云层压着金融街的楼群。余晓爱抚平套装裙摆的褶皱，对着电梯镜面补上哑光口红。当数字跳到28层，她己切换成无可挑剔的营业式微笑，却在推开会议室门的瞬间瞳孔微缩。
马丽丽正将鎏金封面的合同推向陈启明，鲜红甲油划过"特别优惠"条款："陈总若今天签约，我个人再退三个点作为员工福利金。"她余光瞥见余晓爱，声音陡然拔高："某些同行还在用二十世纪的保障思维，现在讲究的是..."
"是2019年银保监会62号文明令禁止的返佣行为。"余晓爱将平板电脑转向客户，监管处罚案例在屏幕上流水般划过，"陈总应该不想让企业上市前爆出合规丑闻。"
陈启明转动婚戒的动作停滞了。
余晓爱捕捉到这个细节，将茶歇时准备的资料铺开：某餐饮连锁因后厨事故导致上市失败的剪报，附着精算部连夜做出的风险模拟——马丽丽方案中的雇主责任险保额，甚至覆盖不了米其林主厨的失能赔偿。
"您旗舰店用的是德国进口电磁炉组吧？"她点开气象局红色预警，"如果暴雨导致电路过载..." 屏幕切换成三维建模，蓝色数据流缠绕着厨房动线，最终汇聚成七百三十万的潜在损失数字。
马丽丽攥着万宝龙钢笔的指节发白："纸上谈兵！"
"上个月湘宴楼燃气爆炸案，马经理给王总做的公众责任险..."余晓爱调出理赔数据，"实际到账金额只有口头承诺的46%。" 她将定制方案第二十一页折角展开，墨迹未干的条款用荧光笔标出："陈总为父母设立的家族信托，需要搭配..."
窗外惊雷炸响时，陈启明的钢笔悬在合同上空半寸，落地窗外青白闪电劈开雨幕，将余晓爱侧脸的棱角映得凛冽如刀。她食指叩在精算部出具的防灾评估报告上，纸张与檀木桌面的碰撞声惊醒了凝固的空气。
“马经理上月为湘宴楼做的雇主险里，漏算了后厨排风系统连带责任。”余晓爱将平板转向面色铁青的男人，暴雨预警的红光在屏幕上跳动，“如果陈总旗舰店的德国电磁炉因电路过载爆炸，根据马丽丽方案中的条款——”她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附属细则，“您需要为米其林主厨的终身残疾支付82%赔偿金。”
马丽丽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攥紧会议纪要，孕早期的腰身不自觉地前倾。这个曾在高中替余晓爱抄笔记的闺蜜，此刻从牙缝里挤出带颤音的冷笑：“余经理倒是把《保险法》背得熟，可惜三月前莫铭车祸时，你连基础医疗险都算不清。”
茶水间的骨瓷杯裂纹突然在余晓爱脑中炸响。她记得那个暴雨夜，马丽丽举着两道红杠的验孕棒倚在莫铭臂弯，孕检单日期比诊断报告早两周——正是她跪在医院走廊核算理赔金的时间。
“说到医疗险——”余晓爱解锁手机相册，某私立妇产医院的天价套餐在投影幕布上铺开，“马经理上周提交的补充医疗保险方案里，协和医院的国际部被替换成了这家。”她放大条款末尾的极小注释：“分娩并发症最高保额二十万，刚好覆盖您选择的钻石产房套餐。”
陈启明的婚戒重重磕在桌面。马丽丽精心打理的卷发垂下一缕，在惨白顶灯下像条僵死的蛇。余晓爱知道她三个月身孕的腰封下藏着什么——昨天更衣室更衣柜未关紧的缝隙里，那件绣着“ML”字母的男士衬衫，正是莫铭去年生日时她送的礼物。
“劳氏船级社的防灾评估需要这个。”余晓爱将U盘推过桌沿，金属外壳映出自己珊瑚色唇釉下咬破的伤口，“里面是马经理经手的十二个餐饮企业案例，六家发生过重大安全事故，五家保险赔付不足实际损失40%。”她看着陈启明逐渐涨红的脸，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您正在筹备父亲七十大寿？家族信托的意外险条款，建议重点看第三章第七款。”
晓爱微笑将陈启明秘书递来的黑咖啡换成参茶：“您太太的妊娠高血压，可以试试华西医院新引进的动态监测仪。”她点开手机里某个加密文件夹，某三甲医院产科主任的对话框跳出来：“当然，这不在常规医疗保险范围。”
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的轰鸣中，楼下莫铭的车早己等候，耳边却炸开莫铭刚刚那通电话的余响——“晓爱，算我求你，别把丽丽气坏了。她现在...怀着我的孩子。”接着，马丽丽的高跟鞋声踉跄着消失在安全通道。
次日早晨，余晓爱茶水间的磨砂玻璃映出她微微颤抖的肩线。金属茶匙坠入陶瓷杯底的声音惊得她回神，转身正对上马丽丽倚在门框上的身影。对方珊瑚色指甲轻抚小腹，丝质衬衫下己显出隐约弧度。
"恭喜啊余经理。" 红唇勾起的弧度像淬毒的月牙，"听说你要跟进开发顾氏集团？真巧，我今早刚拿到顾氏集团三千万保单的意向书。"
余晓爱将手机锁屏塞进西装口袋，咖啡渍在文件袋边缘洇开暗色花纹："用伪造客户体检报告换来的业绩，不怕反噬吗？" 她注意到对方无名指上莫铭送的蒂芙尼钻戒换了更浮夸的戒托。
"反噬？" 马丽丽忽然逼近两步，香奈儿五号与妊娠期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混成令人作呕的甜腻，"就像一年前你发现我偷拍客户隐私时那样？最后是谁在晨会上哭着说'丽丽只是一时糊涂？" 涂着睫毛膏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晓爱，下个月产检...你能陪我去吗？"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莫铭的专属铃声让两人同时僵住。余晓爱按下接听键的瞬间，马丽丽抚着肚子发出痛楚的闷哼。"你又对丽丽做了什么！" 听筒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胎象不稳又要住院了，余晓爱，你的心是保险精算表做的吗！"
此刻落地窗外暴雨倾盆，余晓爱凝视着玻璃上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那个还是曾在路边救过她的莫铭？此刻正隔着电波将刀刃捅进她心脏最柔软的褶皱。
"你说的对。" 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刺破雨幕，"我高中毕业那年就应该看清，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挂断电话时，茶水间早己空无一人。余晓爱抹掉眼角水渍正要离开，忽然瞥见马丽丽遗落的文件夹。翻开第三页客户健康告知栏，顾氏集团财务总的"高血压病史"被修正液涂改成"体检一切正常"，未干透的液体在指纹下泛起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