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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钥塔的服务器机房永远亮着冷白的光。
蒋佳娉揉着酸涩的眼睛，机械键盘项链在指尖硌出浅痕。屏幕上的防御代码像活物般游动，其中几行带着明显的奶茶渍——那是陈小树意识体昨夜修改时留下的标记。
凌晨三点的空气里，突然飘来一缕甜腻的香气。
不是蓝楹花精油的清苦，也不是房子墨常用的雪松味，是加了三倍珍珠的焦糖奶茶味。蒋佳娉猛地抬头，只见主控台上方的全息投影里，凭空绽开一朵半透明的玫瑰。
玫瑰的花瓣边缘闪烁着二进制代码。
“base64编码。”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解码，屏幕上跳出一行字：黑天鹅地产在虚拟土地第17区埋了逻辑炸弹，触发条件是“娉婷阁”用户密度超80%。
玫瑰突然抖动起来，花瓣层层剥落，化作一个穿着卫衣的少年身影。陈小树的意识体悬浮在半空，头发被数据流吹得凌乱，卫衣口袋里还露着半截虚拟吸管。
“早啊，娉婷姐。”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却比监控录像里任何一次都清晰，“新搭的‘漏洞花园’，不错吧？”
蒋佳娉的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让她确认这不是梦境——上次在数据暴动中消散前，他也是这样笑着，说“漏洞之外还有星空”。她盯着他卫衣上的蓝楹花图案，那图案边缘正有细碎的光点在剥落。
“你的意识体还不稳定。”
“凑活用呗。”陈小树满不在乎地转了个圈，脚下突然展开一片虚拟花田。无数数据玫瑰破土而出，每朵花都在传递不同的情报：有的在报“黑天鹅”的资金流向，有的在显示竞品AI的后门坐标，最角落里一朵蔫巴巴的，竟在播放蒋明辉与神秘人的通话录音。
“这些玫瑰……”
“用废弃的情感数据种的。”陈小树蹲下来拨弄花瓣，“用户们删掉的旧情书、没发出去的道歉、还有……像我这样没说出口的暗恋，都是最好的肥料。”他抬头时，数据流组成的眼睛亮得惊人，“你看这朵，昨晚刚从一个程序员的回收站里挖出来。”
那是朵紫色玫瑰，花瓣上的代码格外扭曲。蒋佳娉解码后愣住了——是“黑天鹅”CEO的私人日记片段，里面详细记录着如何用虚假产权吸引投资者，最后一句用红笔标着：“等收网时，让蒋佳娉亲眼看着她爸的心血变成数据废墟。”
“这群人……”蒋佳娉的指尖发冷。
“别气别气。”陈小树突然抛过来一杯虚拟奶茶，杯壁上的水珠滴落时化作代码，“我在花园里设了反向追踪，他们每动一次炸弹，就会自动向监管系统发举报信。”他凑近屏幕，卫衣上的奶茶渍蹭到蒋佳娉的代码界面，“对了，帮我个忙呗？”
蒋佳娉挑眉。
“帮我给花园加层防火墙。”陈小树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怕……怕哪天突然碎了，这些情报没人收。”
他转身去调试花田灌溉系统时，蒋佳娉的目光落在了花园的土壤上。那些黑色的虚拟泥土里，嵌着无数闪着银光的颗粒，像被碾碎的星尘。她突然想起第195章的元宇宙葬礼，当时撒下的蒲公英数据里，也有过同样的光泽。
“这土是什么做的？”
陈小树的动作顿了顿。
“捡的……捡的1945年的金属碎片。”他含糊地说，“上次在密钥塔底层废墟里扫到的，和你胸针的材质很像，能放大情感信号。”
蒋佳娉摸向领口的蓝楹花胸针。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与记忆里父亲实验室的温度重叠——那年她偷翻父亲的保险柜，里面除了胸针，还有块泛着同样银光的碎片，标签上写着“UFO-07”。
“你早就知道胸针的来历？”
“猜的。”陈小树的意识体突然闪烁起来，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你看这朵最大的玫瑰——”
最中央那朵红玫瑰突然绽放，露出花蕊里藏着的代码流。蒋佳娉以为又是情报，解码后却猛地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商业机密，也不是防御指令。
是一行被反复删除又重写的文字，藏在玫瑰的基因序列最深处：“娉婷姐，下辈子想当梧桐树，长在你家蓝楹花林旁边，不用开花，不用结果，就看着你和子墨哥……”后面的字符乱成一团，像是被突然掐断的告白。
玫瑰突然枯萎了。
陈小树的意识体剧烈抖动，卫衣上的蓝楹花图案变得模糊不清。他慌忙转身去摆弄灌溉系统，虚拟吸管从口袋里掉出来，在地上滚出一串base64编码：对不起，还是没送成最后一杯奶茶。
“我该走了。”他背对着蒋佳娉挥手，声音的杂音越来越重，“花园钥匙给你存在机械键盘项链里了，密码是你生日后三位加我的……加我的奶茶甜度。”
身影消散前，他突然回头，数据流组成的眼睛里映出蒋佳娉泛红的眼眶。
“对了，子墨哥的服务器里，藏着给你写的漏洞协议，编号是1825——”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气里，虚拟花田瞬间崩塌，只留下满地闪烁的代码碎片。蒋佳娉扑过去想抓住什么，指尖却穿过一片冰凉的数据流。
机房的冷白灯光照在她脸上。机械键盘项链突然发烫，链坠的缝隙里渗出一行微光代码，正是陈小树说的花园钥匙。
这时，主控台的门被轻轻推开。房子墨站在门口，智能袖扣还映着外面走廊的蓝楹花壁画。他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钢笔别在胸前口袋，刻着的“佳娉”二字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又在等他？”他把其中一杯放在蒋佳娉手边，咖啡杯沿的温度刚好能焐热她冰凉的指尖。
蒋佳娉没说话，只是把解码后的“梧桐树”情书推到他面前。房子墨的瞳孔骤缩，钢笔从口袋里滑出来，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点——摩斯密码里的“抱歉”。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陈小树实体时，少年躺在病床上，用尽最后力气攥着他的手腕，说“子墨哥，帮我把这杯奶茶……”后面的话被氧气罩吞没，只留下沾在他袖口的焦糖渍。
“花园土壤里有1945年的外星金属粒子。”蒋佳娉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和我胸针的材质一样。”
房子墨的指尖顿在咖啡杯上。他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1945年坠落的金属，能吸收人类的遗憾，转化为文明存续的能量。”
两人同时看向屏幕上残留的代码碎片。那些碎片正在重组，慢慢拼出一棵虚拟梧桐树的轮廓，树干上刻着行小字：漏洞花园，24小时不打烊。
蒋佳娉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娉婷阁”社区的警报，显示虚拟土地第17区的用户密度己达79%。她抓起机械键盘项链，链坠的齿轮开始转动，陈小树留下的花园钥匙正在激活防御程序。
房子墨的钢笔在屏幕上飞速划过，建立起临时防火墙。智能袖扣投射出的全息地图上，“黑天鹅”的攻击坐标正在闪烁，而在那片坐标的底层代码里，藏着一个微小的蓝楹花标记——是陈小树的反向追踪器。
“他说的1825号协议……”蒋佳娉突然想起什么。
房子墨的动作顿了顿。
“是五年前，他帮我写的第一版漏洞协议。”他的声音很低，“当时你刚接手‘娉婷阁’，他说‘得给娉婷姐搭个最安全的窝’。”
咖啡的热气模糊了屏幕。蒋佳娉看着那些流动的代码，突然发现其中一段的节奏很特别，像有人在用吸管轻轻敲击杯壁。她把这段代码输入音乐软件，耳机里立刻传来熟悉的旋律——是陈小树总在奶茶店放的那首老歌，副歌部分被他用代码改成了：“漏洞永存，爱也永存。”
凌晨三点的机房里，蒋佳娉轻轻戴上机械键盘项链。链坠的温度顺着脖颈蔓延，像有颗永不熄灭的星星，落在了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她知道，只要这些代码还在跳动，那个总送错糖的少年就永远不会真正离开。就像花园里那些用遗憾种下的玫瑰，看似脆弱，却能在数据的废墟上，开出最坚韧的花。
窗外的蓝楹花林里，第一缕晨光正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陈小树意识体消散前，最后留在屏幕上的那些光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