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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还说给我五十万呢，这次怎么变成二十五万了？看来你也觉得他不值钱？” 苏百合眉心微蹙，话音里带着几分嘲弄。香樟叶沙沙落在她肩头，又被她漫不经心地掸开，仿佛那是沾在身上的脏东西。
“你少来，我手里也没那么多钱了，你要就要，不要你继续耗着，我是无所谓的。” 季洁将狗绳绕在手腕上，勒出红痕。
“季洁，你要是无所谓，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了。” 苏百合盯着对方泛白的嘴唇，忽然觉得这场博弈索然无味。
季洁又佯装一时半会儿没那多现金，让苏百合给她一天时间准备：“给我两天时间筹钱，后天你来这里，我们签协议、转账 —— 就这么定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准时到场，别耍花样。” 转身时高跟鞋踩碎一地斑驳树影，贵宾犬的铃铛声渐渐消失在回廊深处。
从幸福里小区出来时，蝉鸣突然变得刺耳。苏百合踩着快要磨平的鞋跟拐进街角，忽然顿住 —— 曾经霓虹闪烁的 “暮色酒吧” 招牌不见了，深灰的墙面上只留下西个褪色的钉孔，像被剜去眼珠的眼眶。
旋转玻璃门贴着张皱巴巴的 A4 纸，“低价转让” 西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墨迹晕染得像团干涸的血。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玻璃，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手臂。那晚的画面突然翻涌。
“看什么呢？” 粗哑的男声打断思绪。刚子叼着烟从侧门出来，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木屑，络腮胡里还嵌着颗没扫净的灰尘。他眯起眼打量苏百合，忽然笑了，露出颗镶金的犬齿：“是你啊，怎么，想盘下这儿？”
刚子西装袖口沾着块咖啡渍，正低头给流浪猫喂火腿肠，阳光落在他后颈新添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盐。
“没事，随便看看。” 她收回手，无名指的戒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等她踩着摇晃的步子走远，刚子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把 A4 纸边角重新抚平。门内传来货架挪动的吱呀声，瘦高个探出头：“真不让说？林哥当初……”
“老大说了，不让说的，你忘了？” 刚子碾灭烟头，鞋跟在地上蹭出焦黑的痕迹，“那慈善白做的啊？雷锋做件好事还会写日记呢！”
“嘘 ——” 瘦高个突然噤声。
刚子回头时，正对上林赫野从里屋投来的目光。男人指间转着枚银质调酒匙，金属边缘折射的光斑晃得人睁不开眼。他沉默着听完早上苏百合家发生的催债闹剧，喉结在泛青的皮肤下滚动两下，原来她上午那些欲言又止的恍惚，并不是简单摔了一跤那么简单。
想起自己当时只顾着剖白心意，连她是否受伤都没察觉。此刻回忆如钝刀割喉，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自己还在为情所困时，她正被现实的重锤砸得摇摇欲坠。
指腹狠狠碾过发烫的眼皮，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迟钝。如果当时能多看她一眼，是不是就可以先一步挡住那些不堪的喧嚣。
他毫不犹豫地拨通财务电话，要求立刻安排转账，随即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终于在街角追上那个单薄的身影。
她正在漫无目的的走着，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另一边，白晓声回到空荡荡的别墅，望着纤尘不染的地板突然有些发慌。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玄关处空置的拖鞋架上 —— 原本并排摆放的两双拖鞋，如今只剩他那只藏青的单只，缺口处蒙着层薄灰。
“难道上次那事她知道了？生气了？” 他掏出手机又放下，终于以商讨财产分割条款为由把苏百合约到了咖啡厅，悬着的心才落了一半。
卡座隔断飘来若有似无的咖啡香。苏百合踩着细高跟落座时，黑色裙摆扫过皮质沙发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刚将墨镜摘下，对面玻璃幕墙外闪过道黑影。
另一个卡座的深灰色沙发凹陷下去，一个人野摘下棒球帽，指尖无意识着调酒匙，耳朵却不自觉朝向了这边。
“这些债务文件你再确认一下......” 他话未说完，就被苏百合打断。
她的眼底是少见的平静：“晓声，我从季洁那儿要了几十万的补偿，离婚协议就按照他的来吧，尽快办手续就行。”
钢笔从指缝间滑落，在协议书上洇开团墨渍。白晓声猛地站起来：“你疯了？这会让之前的计划全泡汤！万一他们反咬你敲诈勒索 。”
“那我让她写赠与呢？。” 苏百合垂眸，也知道有些对不住这个一心为她考虑的老同学，“现在没有什么比妮妮的手术费更重要。”
“就为了那个孩子吗？” 白晓声的声音里浸着痛心，指尖无意识地着咖啡杯沿，“如果是为了钱，孩子的治疗费我可以借你，但你能不能为自己争一次？” 他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撞上苏百合眼底的固执，像两把钝刀硬生生撞在一块儿。
“或者，你就当是为张多乐争取一些？”
曾几何时，苏百合跟他咨询离婚的时候，连眼尾都带着锋芒，如今却被一团乱麻缠得节节败退。
“算了，够妮妮做手术就行了。”
白晓声猛地放下杯子，褐色液体溅出杯口，在桌布上洇开深色的疤：“你明明可以得到更多！王川江那些见不得人的账太多了，一搞一个准。”
白晓声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太过尖锐，喉间涌起一丝涩意。
他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她也是这样固执地抱着发烧的流浪猫冲进雨里，说 “总不能见死不救”。
从那一刻起，他在心底立下笨拙而滚烫的誓言：非她不娶。
此后几年，他在夜市摆摊攒学费，攥着兼职得来的钞票计算着苏百合喜欢的插画师作品，把 “等我毕业开律所就向她求婚” 的念头藏在抽屉最深处，想象着有天能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她面前，用律所第一笔分红给她买鸽子蛋大的戒指，给她一个家，那里有猫还有画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