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回到偏殿，嬴澈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小禄子倒是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献宝似的端上一杯热茶：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奴才瞧您脸色不大好，可是龙颜震怒了？”
嬴澈接过茶盏， 浓烈的汤茶入喉，稍稍驱散了章台宫带来的压迫感。
他瞥了小禄子一眼，似笑非笑：
“怎么，担心父皇迁怒于我，连累你这小奴才？”
小禄子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哎呦，公子您说笑了！
奴才是担心公子您啊！
您身子骨弱，可经不起陛下雷霆之怒。”
“放心，死不了。”
嬴澈放下茶盏，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划过，
“父皇只是问了些话，还赏了我些东西。”
“赏赐？”
小禄子眼睛一亮，好奇心又上来了，
“赏了什么宝贝？”
“几卷书而己。”
嬴澈淡淡道。
小禄子撇撇嘴，显然对“书”这种赏赐不太感冒，但还是凑趣道：
“那也是陛下的恩典！
公子好学，陛下一定是看重公子的才学呢！”
嬴澈不置可否。
才学？
恐怕是看重他的“利用价值”和“病弱无害”吧。
没过多久，赵高果然派人送来了几箱沉甸甸的竹简。
为首的小黄门脸上堆着笑，态度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
“九公子，赵府令吩咐了，这些是兰台所藏关于南疆风物的典籍，请公子过目。”
“有劳公公了。”
嬴澈示意小禄子，
“小禄子，给几位公公看茶。”
“不敢不敢，奴才们还要回去复命。”
小黄门连忙推辞，放下竹简便匆匆告退。
看着那几箱竹简，小禄子咋舌：
“我的乖乖，这么多！
公子，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去啊？”
“少废话，搬进来。”
嬴澈吩咐道。
两人合力将几箱竹简搬到内室。
嬴澈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箱，一股陈旧的墨香和竹片特有的清气扑面而来。
竹简保存得还算完好，上面的字迹多为小篆，也有一些更古老的文字，显然是不同时期的记录。
“南疆地理志”
“百越风俗考”
“异域草木图鉴”
“岭南诸部杂记”……
嬴澈粗略翻看了一下卷名，发现赵高确实是用了心的，送来的典籍涵盖了地理、风俗、物产、部族等各个方面。
“公子，您先歇会儿，喝口水，奴才来帮您整理。”
小禄子殷勤地拿起一卷竹简，试图展开，却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古篆搞得头晕眼花，
“呃……公子，这写的都是啥啊？跟鬼画符似的。”
嬴澈被他逗乐了：
“你这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自然看不懂。
去，把灯点亮些，再给我备些清水和干布。”
“好嘞！”
接下来的时间，嬴澈便一头扎进了这些故纸堆中。
他首先挑出那些明确提及“乌蟒部”或与“蛇”、“毒”相关的卷宗，仔细研读起来。
《先秦炼气术》带来的不仅仅是真气的增长，也极大地提升了他的精神力和记忆力。
阅读这些晦涩的古籍，虽然依旧吃力，但比普通人要快得多。
他一边看，一边用随身携带的炭笔，在带来的白色布帛上（这还是他让小禄子想办法从少府弄来的稀罕物）做着笔记。
“乌蟒部，居于十万大山瘴疠之地，山高林密，外人罕至……”
“其民……肤色黝黑，额有蛇形刺青，性情彪悍，亦正亦邪……”
“善驱蛇，尤擅御使一种名为‘墨鳞’之剧毒黑蛇，其毒……无药可解？”
嬴澈看到这里，眉头微蹙。
墨鳞蛇？
难道公子高府邸的毒香，以及自己体内的蛊毒，都与这种蛇有关？
“贡品：蛇胆、蛇蜕、墨鳞蛇毒液（稀）、乌沉木……”
“祭祀……以活蛇为祭，信奉蛇神，有巫祝……能通鬼神，制秘药……”
信息零散而繁杂，但渐渐地，一个神秘、诡异、擅长用毒和巫术的南疆部族轮廓，开始在嬴澈脑海中清晰起来。
然而，关于乌蟒部更核心的秘密，比如他们的巫术体系、蛊毒的具体炼制方法、与外部势力的联系等，这些竹简上却语焉不详，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明显的断裂和矛盾。
“奇怪……”
嬴澈着下巴，
“按照小禄子打听到的，兰台关于乌蟒部的卷宗似乎遗失过一部分。
现在看来，这些现存的记录，要么是被刻意删改过，要么就是记录者本身也知之不详。”
他拿起一卷名为《南蛮异闻录》的杂记，上面记载了许多道听途说的奇闻怪谈。其中一段吸引了他的注意：
“……乌蟒之巫，能炼‘蛇蜕衣’，披之可隐匿形迹，气息全无，宛若鬼魅。
又闻其能制‘傀儡蛊’，以秘法控人心神，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间……”
蛇蜕衣？
隐匿形迹，气息全无？
嬴澈心中一动，想起了《灵蛇步》的描述，以及自己在集雅苑外，章邯那神出鬼没的身法。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傀儡蛊？
控制人心神？
这更是让他心头一凛。
如果公子高那边掌握了这种歹毒的巫术，那宫里的危险程度，恐怕要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就在他沉思之际，脑海中再次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触发支线任务：遗失的篇章】
【任务描述：兰台关于乌蟒部的核心记录疑遭人为抹除。请设法找到遗失的关键信息（至少一条），揭开乌蟒部蛊毒的部分真相。】
【任务奖励：10点遗憾值，随机技能碎片x1。】
【失败惩罚：无。】
10点遗憾值！
还有随机技能碎片！
嬴澈眼睛一亮。
这奖励可比上次那个“帝心难测”丰厚多了。
看来系统也认为，找到乌蟒部的核心秘密至关重要。
可是，线索在哪里呢？
这些官方典籍明显被人动过手脚，想从中找到突破口，难如登天。
等等……赵高送来的这些书，真的只是单纯地执行命令吗？
嬴澈忽然想起与赵高在章台宫外的短暂对话。
那老狐狸看似恭敬，实则句句试探。他特意问自己对南疆哪方面感兴趣，自己回答的是“部族习俗，特别是与蛇虫草木相关的记载”。
而现在送来的这些书里，关于乌蟒部的记录虽然残缺，但关于“蛇”、“毒”、“巫术”的零散信息却相对集中。
这会不会是赵高刻意为之？
他是在……暗示什么？
或者说，他在用这些半真半假、残缺不全的信息，来试探自己的反应，甚至……误导自己？
嬴澈拿起一块刻着“乌沉木”介绍的竹简。
这种木头是乌蟒部的贡品之一，据说燃烧时会散发异香，有安神之效，但也记载其“性阴寒，久闻伤身”。
这与公子高府邸那“奇楠香”的描述何其相似！
他越想越觉得，赵高这只老狐狸不简单。
他身处宫廷权力漩涡的中心，对各种阴私秘闻不可能一无所知。
他选择送来这些特定的典籍，恐怕不仅仅是奉命行事那么简单。
“或许……这些书本身，就是一条线索？”
嬴澈眯起眼睛，再次审视着面前的竹简。
他让小禄子将所有箱子里的竹简都搬出来，一卷一卷地仔细检查。
不仅仅是内容，还有竹简本身。
材质、编绳、刻痕、甚至竹简背面的细微痕迹……
“公子，您这是找什么呢？魔怔了？”
小禄子看着嬴澈像侦探一样翻来覆去地检查那些竹简，忍不住问道。
“找一个……可能存在的记号。”
嬴澈头也不抬地回答。
时间一点点过去，烛火摇曳，将嬴澈专注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手指拂过一卷介绍南疆毒虫的竹简背面，忽然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凹凸不平。
他心中一动，将竹简凑到灯下仔细观察。
只见在那竹简背面靠近边缘的地方，被人用极细的针尖，刻下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一条盘踞的小蛇，蛇口微张，仿佛在吐着信子。
嬴澈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标记！他在哪里见过？
对了！
是那枚星辰碎片！
昨夜在幻境中看到的星空，那些流淌的光点，似乎隐隐约约也组成了类似的图案！虽然不完全一样，但那种蜿蜒盘踞的形态，以及透露出的诡异感，非常相似！
这绝不是巧合！
赵高送来的书里，竟然隐藏着与星辰碎片相关的标记！
这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知道碎片的来历？
还是说，这个标记本身就代表着乌蟒部的某个核心秘密？
嬴澈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这卷竹简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
他继续检查其他的竹简，希望能找到更多类似的标记。
然而，首到天色微明，他将所有竹简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再发现第二个标记。
“只有一个……”
嬴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那卷刻有蛇形标记的竹简，陷入了沉思。
这个标记出现在介绍毒虫的卷宗上，是否暗示着乌蟒部的蛊毒，与某种特定的毒虫有关？
他又想起集雅苑废弃乐坊里那股阴冷的气息，以及那声骨骼摩擦的异响。
蛇……毒虫……傀儡……
线索似乎开始串联起来，但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公子，天亮了，您看……”
小禄子打着哈欠走进来，看到嬴澈眼中的血丝，吓了一跳，
“您……您不会看了一宿吧？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无妨。”
嬴澈摆摆手，将那卷特殊的竹简收好，贴身藏起，
“你去打听一下，六公子府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
还有，章邯将军今日是否当值？”
“是，奴才这就去。”
小禄子虽然担心，但还是领命而去。
嬴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赵高留下的这个标记，像是一把钥匙，但锁在哪里，还不得而知。
集雅苑的乐坊，必须再去探查，但不能鲁莽。
还有公子高那边，父皇的敲山震虎之后，他们是会偃旗息鼓，还是会狗急跳墙？
最关键的是，那个蛇形标记，与星辰碎片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取出那枚冰凉的碎片，放在掌心。晨光下，碎片内部的光点似乎比平时更活跃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出现明显的悸动。
“天命……逆转……星辰……指引……”
嬴澈低声念着这八个字，目光望向远处巍峨的章台宫，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前路有多少迷雾和危险，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自己，为了父皇，也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大秦。
“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再‘偶遇’一下章邯将军？”
嬴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些信息，通过这位“自己人”传递，或许比首接上报更稳妥，也更能试探出父皇的真实底线。
而那个隐藏在竹简中的蛇形标记，将是他下一步行动的关键。
他需要想办法，弄清楚这个标记的真正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