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走了。
抱着许瑶的骨灰,悲伤地走了。
想起去年三人同台竞赛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许瑶的黯然退场,相顾无言。
秦悦抱着南乔哭了三天三夜。
秦悦走后,南乔笼罩在许瑶离世的悲伤中,默默收起了画笔,不再作画。
每天早晨,坐在公园的花坛上,木然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看到他们在笑,在追逐嬉闹,在扭动着身躯跳舞,在拿着啤酒干杯……
就像看一幢建筑,一棵树木,一块岩石,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感情,也没有知觉,仿佛一具干尸,失去知觉。
一天,踱步到画展中心。
随着南乔名声大噪,来观看,购买画作的人多起来。
刚刚下过一场雨,秋风吹过,黄叶遍地,很冷。
公园里的人突然少了很多,难得安静的一天。
画展中心拓展成西间二层小楼,一楼二楼各有一名讲解员,介绍画里面的故事,兼带卖画。
两人都是华夏人,旅欧的留学生。
南乔喜欢帮助自己人。
包括门口的保安,也是华裔。
南乔走进展厅,一幅幅欣赏着自己的画作,每一幅画,都记录着一段历程,一份心景。
心景不同,用笔的快慢,颜料的色彩,明暗都不同,只有懂画的人,才能窥破画家的心情密码。
二楼的人很少,只有一个女人,留下背影。上面的画大部分是国内的旧作,与一楼新作的大气磅礴相比,略显青涩。
一般情况下,上二楼的人很少。
南乔总觉得女人的背影十分熟悉,又想不起是谁。
听到脚步声,女人缓缓转过身。
只是一眼,两人的目光像520胶水黏住一般,再也分不开。
南乔那颗死气层层的心脏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剧烈跳动起来。
“来了!”
女人轻启红唇,似乎等待男人一万年。
“恩,来了!”
南乔狠狠地点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喷涌而出,几步上前,抱着女人恸声大哭。
女人没看挣扎,只是将他抱在怀中,轻轻地拍打,美眸里温情似水,害怕一松手,男人会消失不见。
女人正是消失一年多的苏雅。
叶紫临死托吩之人。
“苏雅,雅儿,见到你真好!”
“不,我叫Tracy(芮妮),苏雅是我过去的名字。”
芮妮似乎很嫌弃那个名字。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芮妮。”
南乔将女人抱得很紧,讲解员看到,知趣地走下二楼,将空间丢给两人。
两人的见面期待己久,跨越万里,相拥而泣,顺章成章。
但是,心细如丝的芮妮依旧感觉到不同,南乔是真喜悦,也是真的悲伤。
嚎啕大哭,从来都不是南乔的风格。
在她的眼里,男人坚韧,意志坚定,情绪稳定,从来不会流泪。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
等南乔的悲伤减轻一点,芮妮扳过南乔的肩头,首视着他的泪眼。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伤心?”
“许瑶死了!”
“死在巴黎地下室,很惨很惨!”
“她说,这儿是艺术的天堂,梦寐以求的地方。”
“可是,她死了。”
“死的比一只猫,一条狗还不如。”
“死了连一个朋友一个亲人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想到许瑶死时的凄惨模样,南乔一辈子都不能忘却,半夜经常在梦中惊醒,冷汗首流。
“许瑶?”
芮妮的脑海里搜不到。
“对,许瑶,淮城废弃工厂,北艺的种子选手,许家的天之骄女,她死了,死在我的面前,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芮妮恍然大悟,想起那个肤白貌美,青春飞扬的骄傲女孩。
不知道许瑶的死,南乔怎么如此难受,难道许瑶是南乔的女人?
可是,从她的了解中,南乔的女人并无此女,而且,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无数个疑问在脑中盘旋,冲淡了久别重逢时的喜悦。
终于,她吐出心中的疑问。
“许瑶,是你朋友吗?”
她说的朋友,是男女之间特殊的关系。
能让南乔如此伤心的,除了“朋友”,没有其他的原因了吧。
“是的,曾经是的。”
南乔答复,芮妮的心“咯噔”一声轻响,如同花瓶起了裂纹。
“不,不是的,来到欧洲,就不是了。”
“我们约定,来欧洲追求梦想。”
“可是,她爽约了。”
“她放飞自我,与各种男人私混,毁了自己,毁了梦想。”
“她甚至帮我预约了学校。”
“我拒绝了。”
“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地狱,冰冷绝情。”
“如果那时,我劝劝她,帮帮她,伸一只手,将她拉出泥淖,她就不会死吧?”
“我残忍的拒绝了。”
“芮妮,我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太自私了。”
芮妮从南乔断断续续、零散的表述中了解到,两人只是普通朋友。
南乔之所以愧疚,是因为没有帮助许瑶,没有尽到朋友之情。
“宝儿,这不是你的错。”
“她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力。”
“救赎她,不是你的责任,不是你的义务,更不能成为你的包袱,你的心结。”
芮妮神情古怪,轻声安慰,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男人主动将脆弱的一面暴露给自己,难道是说……
等南乔静下心,芮妮握着他的手,仰起光洁白皙的下巴。
“我说,大画家,你的梦想实现没有?”
大画家,艺术大师,现在的南乔,己经能够配得上这些称号。
在巴黎艺术界,没有人能忽视这个来自华夏的天才画家。
他的作品,给沉寂己久的欧洲画坛增添新鲜的活力,己经很久很久没有伟大的作品能够激起人们的共鸣。
艺术似乎成了富人家的装饰品,他们炫耀财富和尊贵的战利品,而不是社会的眼晴,感憾心灵的一束微光。
南乔做到了。
他的梦想实现了。
梦想实现了,也幻灭了。
许瑶的意外死亡,让他的梦想变得支离破碎。
没有梦想成真的喜悦,没有烟花和掌声,有的只是那一罐骨灰。
“实现了。”
“更难受了。”
南乔说出心里话。
“是吗?”
“是许瑶让你伤感,这个城市让你伤心了吗?”
南乔点点头。
“嗯,在北方的雪山,我有一个小屋。”
“大画家,愿意和小女子去小镇吗?”
“骑马,劈柴,打鱼,滑雪……”
南乔紧紧地抱住女人纤细的身体,重重地点头。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