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成名了,没有什么意外。
但他依然低调,每天沉思,绘画,享受午后的阳光,来自远方的祝福。
很少出席公众场合的聚会,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
衣锦还乡,不好吗?
为什么还孤独地逗留在巴黎的街头。
连华夏艺术界泰斗的邀请都果断拒绝。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或许,南乔也不知道。
店员美丽告诉他,最近店里有个奇怪的女人,每天都来,戴着墨镜,待上一个小时,不买也不说话,见有人靠近,慌张离开。
南乔好奇,守在店外,看清女人的面庞,心中凄然。
是许瑶。
从她的衣着装扮看,过的并不好。
瘦了,很瘦,是那种大病初愈,形销骨立的瘦,瘦得连颧骨都能看到。
脸色蜡黄,浓浓的粉底都遮不住。
嘴唇很红,妖艳,是站街女才会涂的鲜艳。
看到她匆匆离开,背影削瘦黯淡,南乔心如平镜。
路是自己选的,不是吗?
天才是需要勤奋和努力,与天与地与人与自己作战,聚精会神,突破自己,完成蜕变。
任何捷径,虚浮,都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匕首。
是她杀死了自己,那个众星捧月、傲娇美丽、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女。
有人叹息,说是家族的衰败让她光环尽失,泯然大众。
有人说,是她骨子里的卑微,崇洋媚外,私生活不检点害了自己。
南乔淡淡一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为什么。
家族的好坏,与她有关系吗?
没有。
她不过是许家的一个小分支,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她再等几天,再坚持几天,克服心中的寂寞,或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吧。
至少,曾经的有一刻。
南乔准备好了,为她做饭,与她同住,一起上学,交流画画,携手闯欧洲,实现共同的梦想。
许瑶的故事,成为天才零落的墓志铭。
南乔突然想做一幅画,用坚硬的画笔,用无情的手指,用红的、黑的,光怪陆离的颜色,完成一幅时代的标签,警醒后来者。
巴黎的街道,有白天,也有黑夜。
回到家里,关闭手机,拿出画笔,南乔将自己关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点希望,描摹那个形销骨立的天之骄女,在人性的贪婪中,一步步走进地狱,画名《深渊中的女人》。
南乔的画,大部分的主题是女人。
用笔画记录女人的美。
他认为,女人是这个世界的色彩。
没有女人,这个世界将会黯然无光,失去所有色彩和生机。
在他的笔下,不管是珠圆玉润的郑晓燕,还是明艳动人的苏珊,白衣飘飘的月光仙子,勃勃生机的麦香女人……
都是自然的精灵,生命的焰火,世界最美丽的事物。
不仅在画笔下,女人是最美的。
在现实生活中,他也会守护这份美,愿意为自己的女人付出一切。
在黑暗中待了半个月,一幅具备魔幻色彩,美丽与丑陋,美好与地狱,现实与梦幻交织的伟大作品诞生了。
这个半月里,南乔足不出户,彻底与外界断联。
饿了,啃几片面包,渴了,喝几口牛奶,困了,在躺椅上休息片刻。
喜欢洁癖的男人,十五天,不洗脸,不洗澡,不刷牙,不刮胡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警察强行破门,在一堆画纸与颜料、垃圾里找到南乔,像一块抹布一样,又黑又瘦,只有眼睛是亮的,亮得吓人。
导师丹尼尔拉开窗帘,小心翼翼地靠近画布,立即被画上的女人震撼了。
那一双眼睛,蕴含着多少情绪,像火炬一样,首刺内心世界,让人颤栗、害怕,痛哭流涕。
事后,丹尼尔介绍画作。
这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震撼人心的作品,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立即哭了,第二眼,是忏悔和反思……
母亲和妹妹吓坏了,连忙将他送到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才脱离生命危险。
妹妹感叹,没想到画画也会危及生命。
南乔出院,回到小家,又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秦悦!
秦悦眼圈红红的,站在南乔的房门前,显得手足无措。
见到南乔,女人立即飞奔而来,抱住南乔大哭,怎么劝都劝不住。
妹妹张大嘴巴,惊讶地捂住嘴巴。
她偏见地认为,哥哥不喜欢女人!
连惊世美艳的闺蜜苏珊介绍给他,哥哥都不动心。
来浪漫之都快一年了,哥哥从来不浪漫,连个母蚊子都不让留宿。
今天,终于来了一个母蚊子,不不不,母老虎!
秦悦哭过,伸手揪住南乔的脸蛋,扯了又扯,又拿脚照着屁股踢了两脚,见男人笑嘻嘻的,破涕而笑。
“臭弟弟,还好吧!”
“吓死我了!”
秦悦来巴黎是看望许瑶的。
“许瑶快不行了!”
秦悦提起闺蜜,眼眶又红了。
“回去吧,在紫苑,你被宠成宝。”
“看看这儿,过的都是什么生活。”
“连猪都不愿意在这儿。”
“还有瑶瑶,多骄傲的一个美人儿,现在快变成腐尸了!”
她说的没错。
来到欧洲,许瑶私人放荡,感染了梅毒和艾滋,病上加病,彻底大爆发。
曾经明丽动人的女人,全身腐烂,牙齿变黑脱落,手指脚趾发黑,头发大部分脱落,没有一点人形。
她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与老鼠、跳蚤为生,屋子里散发着恶臭,惨不忍睹。
烂桌子上,是吸食过的大麻烟灰……还有,刚喝完的大麻水。
看到昔日的伙伴,在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眼睛里闪过一抹迷茫,一抹羞愧,一抹后悔……
南乔俯下身子,凑到耳前,听清:把,把我的骨灰带回去……
说完,然后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像一条死狗一样凄惨离开。
收殓了许瑶的尸骨,火化,收集骨灰,许瑶死了,连个亲人都没有。
秦悦告诉他。
许瑶的事情留学生传回国内,家里人嫌她丢人,断了生活费,对外宣布她死了,没有这个女儿。
秦悦是许瑶落难后,唯一与她来往,给她帮助的人。
“对不起,我没有帮到她。”
南乔为当时的意气用事感到后悔。
“不用道歉,路是她自己选的。沾上那两个东西,没人能救她。”
“我曾经很担心,如果你们在一起了,她会不会将你拖入地狱。”
“也许,在她的心里,藏着一个地狱,天真地认为,那儿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