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青铜液凝固成镜,倒映着三人苍白的脸。
江暮的断刀仍插在船桅裂口处,刀身吸附的青铜箔片簌簌震颤,仿佛有无数冤魂在箔片下挣扎。叶无道盯着漩涡中升起的青铜钥匙,指尖触到星锚消退后残留的灼痕——那疼痛与初代门主佩剑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地底。"楚云澜突然攥紧钥匙,胎记在掌心烙出青烟,"刑堂地牢第三层的禁闭室……墙缝里嵌着星纹铜片。"她的银针从袖中滑出,针尖挑开钥匙尾端的锈迹,露出半枚残缺的星陨阁印——与老门主药囊封口的火漆完全吻合。
战船残骸突然倾斜。甲板裂缝中窜出暗红色的藤蔓,藤条上密布倒刺,每一根刺尖都挂着凝固的血珠。江暮拔刀斩向藤蔓,降龙木刀柄却突然生根般扎进甲板,裂缝中渗出粘稠的树脂,将他的手腕与刀柄黏合成一体。
"别动!"楚云澜的玉箫横拍江暮肘部穴位。箫孔中飘出的药粉与树脂接触的刹那,藤蔓突然集体转向,刺尖对准叶无道心口——刺丛中睁开七只人眼,瞳孔里映着刑堂地牢的布局图。
叶无道并指如刀划开衣襟。心口处消退的星锚纹路突然渗出血珠,血滴在藤蔓眼珠上灼出焦痕。藤条痉挛着缩回裂缝,甲板下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三百具青铜人偶的残骸正被某种力量拖向船底,碎裂的关节在木板上刮出星形轨迹。
"寅时三刻。"江暮盯着树脂在刀柄上凝成的刻度,"我父亲咽气的时间。"他的断刀突然自行扭转,刀尖指向西南方——刑堂地牢的方位。降龙木裂缝中渗出的树脂此刻汇聚成线,在甲板上蜿蜒出地牢密道的剖面图,图中标注的七处机关,全是江氏刀谱记载的破绽。
楚云澜的银针突然刺入自己虎口。预知幻象中,她看见星陨阁主将婴儿交给刑堂初祖时,襁褓里塞着一卷《楚氏药典》——扉页上的批注笔迹,与她父亲修改药方时的习惯分毫不差。
海面青铜镜突然龟裂。裂缝中升起十二根铜柱,每根柱面都浮凸着受刑者的惨像——最新一根铜柱上,江暮父亲被铁链贯穿锁骨,锁链另一端握在星陨阁主手中。柱底刻着两行小字:"供词己改,刀法可传"。
叶无道踹开摇摇欲坠的舱门。底舱堆积的木箱此刻全部敞开,浸泡手指的药液干涸成血痂,那些失去眼球的头颅竟整齐转向门口——空洞的眼窝里,星纹铜片正发出规律的嗡鸣。
"是心跳。"楚云澜的玉箫点中最前排头颅的太阳穴,"铜片在模仿活人血脉律动。"她突然劈手夺过江暮的断刀,刀背重重磕在铜片中央——嗡鸣声戛然而止,所有头颅的嘴角同时渗出黑血,血线在船板上汇成八个字:
**"星髓淬炼,需饮至亲"**
船体猛然下沉。三人坠入海水的瞬间,青铜钥匙在楚云澜掌心爆出强光——光线穿透幽暗的海水,照出海底矗立的巨大牢笼。笼栏上挂满各派失传的兵器,峨眉刺与昆仑鞭纠缠成锁,最顶端的铁链拴着一具无棺尸骸——骸骨右手握初代门主的佩剑,左手却戴着星陨阁主的指环。
江暮的断刀突然脱手射向牢笼。刀身撞击铁栏的刹那,海底震荡如雷,无数青铜箔片从笼底喷涌而出——每张箔片都记录着刑堂与星陨阁的秘密交易:
"天光元年冬,刑堂以江氏刀谱换星陨阁三具药人"
"永夜七年,星陨阁赠刑堂青铜熔炼术,需童男童女各十二"
最新一张箔片墨迹淋漓:"黎明计划启动,叶无道为最后药引"
叶无道抓住飘过眼前的箔片。指尖触及文字的瞬间,箔片突然软化裹住他的手腕——消退的星锚纹路被青铜液填充,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航海图——正是江暮父亲沉船当日,星陨阁战船的航行路线。
楚云澜的胎记突然灼穿衣袖。她将青铜钥匙插入牢笼锁孔时,海底裂开一道深壑——壑底堆着数以千计的婴儿襁褓,每件襁褓都绣着门派徽记。最近一件鹅黄色绸缎上,楚氏药囊的纹样清晰可见,包裹的却是一把带血玉箫。
"机关锁!"江暮突然扑向牢笼右侧。无棺尸骸的佩剑不知何时己抵住他后心,剑尖挑开衣领露出肩胛——那里烙着与青铜蛊虫相同的私印。
锁孔转动的轰鸣声中,牢笼顶部坠下七具青铜棺。棺盖透明如冰,可见内部封存的遗体——从左至右分别是:
1. 心口插着银针的星陨阁主
2. 太阳穴贯入玉箫的江暮父亲
3. 被降龙木钉穿咽喉的老门主
4. 空棺
5. 浸泡在药液中的楚云澜父亲
6. 浑身星锚纹路的初代门主
7. 棺内布满抓痕,中央只余一滩血水
楚云澜的银针突然射向第西具空棺。针尖触及棺底的瞬间,三人同时听见婴儿啼哭——声源竟来自叶无道正在青铜化的手臂。
海底突然亮如白昼。强光中浮现初代门主的虚影,他手中佩剑劈向牢笼——剑锋却在触及铁栏时碎成星芒,芒点中浮出三百枚刑堂令牌的虚影。令牌背面"赎罪"二字渗出血珠,血水在海底凝成新的地图——刑堂地底还有第九层。
"那不是地牢。"江暮的断刀突然自行飞回手中,刀身吸附的血珠组成箭头,"是星陨阁的炼炉——用各派秘技为柴,以血脉传承为焰。"
青铜钥匙突然断裂。最后半截匙齿坠入深壑时,襁褓堆中升起一座无字碑——碑影正好与海面战船残骸的投影重合,拼出完整的星形图腾。
叶无道青铜化的手臂突然恢复如常。皮肤下浮现的航海图此刻延伸出新的航线——终点标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朱批:
**"黎明时分,刑堂地火将焚尽星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