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消毒水的气味被铁锈味搅碎时,苏晚的义眼正倒映出两个重叠的时空。
机械手套吸附在唐婉太阳穴上的探针簌簌震动,冰柜的冷气在她后颈凝结成1998年的雨水。
“红色……”唐婉干裂的嘴唇间渗出梦呓,颅腔深处传来刹车片摩擦的声音。
苏晚刚要调高脑电波频率,左手无名指突然传来灼痛——那是顾承舟去年送她的钛合金戒指,此刻正随着二十三层楼外玻璃碎裂的声音发烫。
义眼界面上的雪松枝图案裂成两半,左边是暴雨中的十字路口。
穿酒红色套裙的女人攥着银蝴蝶胸针扑向小女孩,沥青路面上散落的服装设计图纸被车轮碾进积水里;右边却是顾承舟办公室的实况,他单手撑在智能玻璃幕墙的裂纹上,喉结滚动着咽下三粒白色药片,西装内袋露出半张泛黄的《机械心脏3.0设计手稿》。
“警告:宿主心率降至每分钟47次。”系统弹窗在视网膜炸开的瞬间,苏晚听见自己胸腔传来两种心跳声。
唐婉记忆里女人后腰汩汩渗出的血,正顺着时空裂缝滴在顾承舟颤抖的右手背上——那里有道新鲜的划伤,和他父亲机械脊椎的条形码伤痕完全重合。
“红裙子!蝴蝶在吃密码!”唐婉突然暴起撞翻了呼吸机,在监测仪的警报声中,苏晚的机械手套迸出蓝紫色的电弧。
她分不清自己此刻在按着谁的太阳穴,义眼虹膜识别区闪过顾承舟咳在并购合同上的机械碎屑,那些银蓝色零件排列组合,竟与母亲设计稿上的雪松枝电路图惊人地相似。
顾承舟的机械脊椎发出蜂群过境般的嗡鸣,苏晚后颈的旧伤疤突然被数据流撑开。
在1998年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幻痛里,年轻顾振邦的声音混着脑组织切割声:“小舟的杏仁核移植要配合……”记忆碎片被强行截断时,她看见现实中的自己正用机械手套生生撕开唐婉的病号服——对方锁骨下方赫然印着银蝴蝶胎记,与母亲别针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双重否定……是双重否定!”苏晚的声带不受控制地颤抖。
机械手套突然脱离控制,十二根探针自动刺入病房电视机的插孔。
雪花屏闪烁三下后,竟播放出余国栋别墅爆炸前一小时的监控录像:顾振邦的机械心脏在手术台上跳动,胸腔里嵌着的不是能源核,而是一枚沾血的银蝴蝶别针。
顾承舟的咳嗽声从双重时空传来,苏晚眼睁睁看着他的机械脊椎条形码开始融化。
那些流动的金属液渗进她手套的缝隙,在皮肤上重组出雪松枝的脉络。
当唐婉的尖叫声与脊椎过载警报声共振时,她突然读懂顾承舟眼底翻涌的暗潮——那不是什么商业新贵的筹谋,而是八岁男孩看着父亲将机械刀刺入母亲胸腔时的绝望。
“苏晚!你的戒指!”林小棠踢开变形的病房门冲进来,手里还攥着从余国栋机械残骸里挖出的全息投影仪。
苏晚低头看见钛合金戒指正在指纹识别区投影出迷你沙盘——顾氏集团大楼的3D模型里,二十八层的总裁办公室正在数据流中坍塌,而某个加密文件夹的路径,分明是母亲设计稿上银蝴蝶的飞行轨迹。
机械手套突然自主启动清洁程序,苏晚在除锈剂的味道里嗅到雪松香。
那是顾承舟总在吞药前轻嗅的镇定剂气味,此刻却从唐婉枕边的镇静剂瓶里溢出来。
当两种时空的雪松香在鼻腔相撞时,系统提示音混着二十三层楼外的风声刺入耳膜:“检测到宿主己触发终极防护机制,脑神经接驳深度78%……”
苏晚扯下滴着冷凝水的呼吸面罩,在病房玻璃的反光里看见自己左眼变成了机械义眼,右眼却映出顾承舟正在焚烧文件的蓝焰。
她伸手去抓唐婉床头的电子病历本,指甲缝里残留的机械脊椎碎屑突然发热——那些带着顾承舟DNA的金属粉末,在触碰到病历本塑封膜时,竟显示出与母亲设计稿同源的加密水印。
顾承舟办公室的智能玻璃幕墙正渗出铁灰色黏液,陆子谦的鳄鱼皮鞋刚跨过门禁碎片,就被满地散落的机械图纸黏住。
他弯腰捡起沾着咖啡渍的并购案文件,瞳孔突然收缩——泛黄的《机械心脏3.0设计手稿》背面,竟拓印着顾氏集团收购余氏医疗的股权架构图。
“你父亲二十年前植入的机械心脏……”陆子谦的尾音被突然启动的全息投影切断。
人工智能生成的立体解剖图上,顾承舟胸腔里跳动的银蓝色机械器官正与苏晚母亲车祸现场的齿轮残骸同步震颤,两组螺旋编码在投影中纠缠成双链结构,最终汇聚成顾振邦手术台上那枚染血的银蝴蝶别针。
苏晚的机械手套突然在病房地砖上划出火星。
当唐婉主治医师的腕表倒影里闪过余国栋的金丝眼镜时,她的义眼虹膜扫描出更恐怖的重叠影像——顾承舟吞下的白色药片在X光透视下显形,竟是微型数据存储器,表面蚀刻的雪松纹路与母亲设计图的水印完全吻合。
“警告:双重视角超载!”系统弹窗炸裂的瞬间,顾承舟的机械心脏突然弹出全息投影。
猩红警示框里“弑父者密钥”西个字正在溶解,露出苏母设计图被焚烧前最后存档的坐标——定位光标竟指向唐婉病房窗外的老槐树,那正是二十年前母亲抱着她躲避货车时的藏身之处。
陆子谦的律师徽章突然发热。
当他用袖扣划开并购文件封口的火漆时,融化的封蜡竟在桌面凝成银蝴蝶形状。
这个曾在顾振邦葬礼上见过的图腾,此刻正与全息投影里的机械心脏产生量子纠缠,办公室空气里飘浮的纳米机器人突然集体转向,在防弹玻璃的裂纹处拼出唐婉的病历编号。
“苏晚!看心电图!”林小棠突然将美甲嵌进监测仪外壳。
本该显示唐婉生命体征的波纹,此刻正诡异地复刻着顾承舟的机械心跳频率。
当两个截然不同的波形在第47次震荡时完美重叠,病房天花板突然降下蓝色激光网——那些交错的光束在地面投射出的,分明是顾氏集团法务部的电子公章。
顾承舟的机械脊椎突然发出蜂鸣警报。
西装内袋的设计图无风自动,泛黄纸页上的雪松枝电路开始吸收玻璃幕墙裂缝渗出的黏液。
当第13道枝桠触及纸缘的咖啡渍时,陆子谦看见更恐怖的画面——自己三年前经手的顾振邦遗产公证文件水印,正在苏母设计图的空白处显形。
“双重密钥验证通过。”机械心脏的蜂鸣转为电子合成音。
顾承舟咳在掌心的机械碎屑突然悬浮,在他苍白的唇边组成环形密码。
办公室与病房的监控画面同时扭曲,唐婉床头的心电监护仪突然播放出顾振邦临终遗言:“……小舟的杏仁核移植必须配合苏晚的脑神经……”
苏晚的钛合金戒指骤然降温。
当林小棠挖出的全息投影仪撞上病房监控探头,两道蓝光交汇处炸开1998年的暴雨现场——母亲的红裙摆扫过下水道栅格时,有个小男孩的机械义眼正在暗处记录车祸全程。
那枚义眼的虹膜纹路,此刻正在顾承舟被药效模糊的瞳孔里流转。
“苏晚,看树根!”机械手套突然脱离控制,十二根探针刺入病房墙角霉斑。
发黑的墙皮簌簌剥落,露出嵌在混凝土里的老式保险箱——生锈的密码盘上,银蝴蝶翅膀每片鳞粉都是变形的条形码。
当顾承舟的机械心脏频率突破临界值时,箱体突然弹出三十年前《医疗器械生产许可证》副本,签发人签名处的钢印,赫然是余国栋年轻时的私章。
陆子谦的律师徽章开始震动。
当他用并购案文件接住从顾承舟机械心脏弹射出的密钥芯片时,文件空白处突然显现荧光字迹——那是他亲手为顾振邦拟定的遗嘱补充条款,此刻每个字都在吸收机械碎屑的金属光泽,最终在纸面熔刻出唐婉的病历档案编号。
顾承舟的机械脊椎突然停止嗡鸣。
他染血的右手无意识地在玻璃幕墙裂纹处描摹,那些蜿蜒的血痕与苏晚母亲设计图上的电路产生量子纠缠。
当第13滴血珠渗入智能玻璃的纳米层时,整栋大楼的供电系统突然跳闸,应急灯的红光里,所有电子屏幕都闪现出余国栋与主治医师在停尸房接头的监控画面。
苏晚扯断呼吸机导管,机械手套上的冷凝水在唐婉病号服袖口凝成冰晶。
当她用染着机械润滑油的指尖触碰那些冰晶时,病房空气里突然浮现金色尘埃——那是顾氏集团顶楼焚化炉特有的金属灰,此刻正组成三维立体的法院穹顶图案。
灰烬飘落的轨迹,与母亲设计图上银蝴蝶的飞行路线完全重合。
潮湿的夜风卷着槐树籽撞在病房窗棂上,苏晚突然发现唐婉的电子病历本在持续震动。
当她用沾着顾承舟DNA的机械碎屑划过塑封膜时,泛着蓝光的“记忆修复进度97%”突然变成血红色。
几乎同时,陆子谦的加密邮箱自动弹出一份盖着法院电子签章的文档,首页空白处闪烁着银蝴蝶形状的加载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