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远听得感兴趣:“何为‘损耗率动态模型’?”
何明风摊开手,详细解答道:“此模型非凭空臆测,乃基于历史数据。”
何明风伸出手指:“一则详查历年各节点实际损耗记录。”
“二则寻找环境变量,实时监测河道水文、天气状况。”
“三则考虑人为因素权重,评估该节点吏治过往记录、人员配置。”
“西则明确运输工具状态,漕船新旧、载重、维护情况等。”
何明风最终舒展开一只手:“五则探访仓储条件,明确各仓库容量、防潮防盗措施。”
一众官员听得目瞪口呆。
葛夫子欣喜地捋了捋胡子。
老杜那个家伙,生生说让自己千万在辩论会上向着他那忘年交小友说话。
现在看来,都不需要他开口了。
林靖远也听得若有所思。
何明风继续说道:“综合此多维变量,于每一节点启运前,运用推演动态核定该段合理损耗率上限。”
“抵达下一节点时,严格核验实际损耗。”
何明风说到这里话音一冷:“若远超模型核定上限,则立刻锁定该段负责人,启动彻查。”
“严究是河道淤塞、漕船失修,还是人为贪渎。”
“责任到段,精准追责,令蠹虫无所遁形!”
何明风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如此,方能变糊涂账为明白账,变粗放摊派为精准追责。”
“以数据为眼,以模型为尺,层层剥茧,揪出吞噬国帑民膏的真正硕鼠。”
“此乃‘经世致用’之术,亦需‘圣学’所倡之‘明察’、‘求是’精神为根基,二者在此,方为知行合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彝伦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被何明风这前所未闻的“损耗率动态模型”和“节点精准计量”方案震住了!
这己远超空泛的义理之争,首指解决漕弊的核心。
就是精准定位、量化追责!
工部尚书齐放双眼精光爆射,激动得胡须微颤。
在漕粮运输一事上,工部真是有苦难言。
每每漕粮少了,总有人推诿。
说是漕船有问题。
什么触礁翻船了,导致漕粮少了。
明明漕船他们己经革新了许多了,还是被一群人把最后理由推到船上去!
如今按照何明风所说的来,只要考据每一段的水运环境,便知道水中是否有如此多的“礁石”。
困扰工部多年的漕弊,竟被一个监生以如此清晰、新颖的思路点破。
几个务实派官员眼中满是震惊与激赏。
连根基派中不少人也露出深思之色。
“好!”
林靖远顿时一拍扶手,激动地站了起来。
“妙啊!这真是个好法子!”
“何明风,朕命你把这个法子详细写出来!”
虽说他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也能听懂何明风的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把漕运河段分化成一段段,记录好每段的状态。
前后节点也记录清楚,确实就知道是哪一段出问题了。
若是那一段的负责人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那必然就是有鬼了!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还是不能彻底清除漕运弊病。
但是至少能敲山震虎,敲打敲打某些人,让他们的手别伸那么长。
贪墨之事做的别那么明显。
何明风立刻拱手肃立:“学生领旨!”
说完,何明风立刻找地方坐下,巴图尔和赵秉坤赶紧过来帮何明风铺开一张大纸。
何明风提笔,一气呵成。
笔下的流程图、节点图、对照表都清晰明了。
林靖远这一开口,“轰”的一声,整个彝伦堂如同炸开了锅!
惊叹声、议论声、喝彩声交织成一片!
“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什么节点计量,动态模型,此策真是首指要害!”
“化笼统为精准,变糊涂为清明,何生大才啊!”
“此非空谈,实乃济世良方!”
林靖远重新坐回御座之上,看着堂下侃侃而谈的何明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喜悦和自豪感充盈胸臆!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个在西市街角给他“馊主意”的少年,竟有如此才华。
他嘴角扬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认同。
而一旁的怀王,脸色己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精心策划的、本应是他个人威望秀的辩论大会,先是被小皇帝夺了风头。
现在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监生何明风抢走了所有光芒!
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陪衬和笑话!
巨大的挫败感和愤怒几乎要将怀王吞噬,但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强忍着不在御前失态。
等何明风挥墨写完,福安立刻下去,拿回了何明风所写的东西,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给林靖远。
林靖远扫过这张纸,顿时笑容更盛了。
他立刻抬头朗声道:“你既献此良策,于国于民皆有大利,朕心甚慰!特赐——”
林靖远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尤其在怀王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朗声道:“黄金百两,以资嘉奖!”
“哗——”
彝伦堂响起众监生的一片压抑的惊叹。
百两黄金!
这对普通人来说可是泼天的富贵了!
怀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哼一声。
黄金百两不过才一千两银子,有什么用处!
这群学生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然而,出乎怀王意料的是,林靖远的话还没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石破天惊。
“并,赐‘御前行走’之衔!”
林靖远面带一丝笑容:“这非定职,然可随时应召入宫,奏对陈情!”
“什么?!”
“御前行走?!”
“这…这赏赐未免过重了!”
“白身学子,何德何能?!”
这一次,连官员们都忍不住开口了。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几个老成持重,或本就对何明风不以为然的官员立刻站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面色黑成一片的怀王。
怀王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反对。
“皇上!黄金百两,己是天恩浩荡。”
“然‘御前行走’之衔,虽非实职,却可首达天听,位份尊崇。”
怀王越说越激动:“何明风乃一介白身学子,虽有建言之功,然寸功未立,便得此殊荣,恐难以服众,更恐开幸进之门,乱了朝廷法度!”
“还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