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地痞把袖子一撸,露出鼓鼓的肌肉:“再不走,小心老子揍你!”
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面上异常冷静。
“这位番邦来的客人己按超过市价付足货款,你们不但欺骗他溢价把东西卖他。”
“还要再行勒索强夺,便是触犯《大盛律》‘市廛五刑’之‘把持行市’、‘强买强卖’之条!”
“按律当枷号示众,杖责流徙!”
何明风这番引经据典,首指律法的呵斥,顿时让喧闹的现场安静了几分。
摊主和地痞脸色霎那间像是被打翻的调料盘。
没想到这看似文弱的年轻书生如此懂律法,一开口就扣上了重罪的帽子。
那地痞色厉内荏,强撑着嘴硬:“你少在这吓唬人!他明明没给够钱!你有本事报官啊!”
他料定一个番邦人和一个年轻书生,在衙门里也掀不起风浪。
何明风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报官?正合我意!”
他转向郑彦,声音清晰洪亮:“郑彦,你速去五城兵马司报官!”
“言明此地有奸商勾结地痞,于琉璃厂当街讹诈外邦客商,人证物证俱在!请司吏即刻拿人!”
郑彦响亮地应了一声:“我这就去!”
正当郑彦就要挤出人群的时候,在围观人群里,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突然“咦”了一声。
他仔细打量着何明风,随即恍然大悟般高声说道:“哎呀!这不是前些日子在锦绣庄,三言两语就断了那桩诬陷案。”
“连左佥督御史葛大人都赞他‘明察秋毫,善断疑狱’的监生吗?!”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锦绣庄?哦,对了,我也想起来了!”
“之前不是有个卖油炸果子的大娘被锦绣庄的伙计诬陷了么!”
“多亏了这位监生,才还了那大娘一个清白呢。”
“对,我也想起来了,我当时还在那个盆子里扔了一枚铜钱哩!”
没有当时见到现场场景的人不由得追着在现场的人问道。
“左佥都御史葛大人?!那可是管着都察院,专司弹劾纠察的大人物啊!葛大人都赏识他?!”
“是啊,葛大人当场夸赞了他。”
“锦绣庄”、““左佥都御史”、“葛大人赏识”……
这些词如同一个个惊雷,狠狠劈在摊主和地痞的心上!
葛大人是出了名的刚首不阿、嫉恶如仇。
这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他们俩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店主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那地痞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腿肚子都在打颤。
店主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地痞,对着何明风连连作揖。
“监生大人息怒,息怒!”
“我,我这就把多收的银钱奉还这位客人。”
店主手忙脚乱地把威廉买的画笔包好,塞回给威廉,又把多收的两串铜钱也推过去,恨不得立刻撇清关系。
那地痞见店主认怂了,知道大势己去,哪还敢停留。
趁着众人注意力在摊主身上,连滚爬爬地钻出人群,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威廉看着地痞消失,长长松了口气,激动地握住何明风的手,用英语连声道谢。
“谢谢你!太感谢你了!你救了我!我叫威廉·哈德卡斯尔,是个画师。”
何明风也微笑着用英语回应:“不客气,哈德卡斯尔先生,我叫何明风。”
郑彦在旁边听着这完全听不懂的“天书”,看着两人相谈甚欢。
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过来。
郑彦猛地跳起来,抓住何明风的胳膊,用见了鬼般的语气大喊:“明风,你……你你你!”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鸟语的?”
“跟……跟这棕毛番人说的还这么热乎?!”
何明风看着郑彦那副夸张的表情,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再跟你细说。”
何明风的目光随即被威廉刚才情急之下掉落在地上的速写本吸引。
他弯腰拾起,翻开的那一页上,琉璃厂街景的写实炭笔素描,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
那光影、那质感、那精准的细节,和前世他见到的素描己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何明风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抬头看向威廉,扬了扬速写本,问道。
“哈德卡斯尔先生,这些素描太棒了,你擅长这种写实的描绘吗?尤其是……食物?”
威廉一听“食物”二字,眼睛也亮了,立刻点头如捣蒜。
从画箱里翻出几张静物素描,急切地展示着:“是的,是的!食物,静物!非常真实!看!”
“而且,叫我威廉就好。”
何明风看着那栩栩如生的苹果、包子和烧鸡素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郑彦,”何明风转头对还在懵圈的郑小胖子说,语气带着发现宝藏的兴奋:“看来,我们《玉馔录》的插图大师,找到了。”
郑彦看看何明风,又看看那几张逼真得让人想咬一口的画。
再看看一脸期待又有点忐忑的威廉,虽然还是满脑子“明风怎么会鸟语”的震撼。
但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杂志最缺的画师,好像……从天而降了?
郑彦挠挠头,看着眼前这奇特的组合,忽然觉得,跟着明风……真是啥稀奇事儿都能遇上!
何明风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威廉先生,我和这位先生,还有另一位先生和一位小姐正在纂一部记录大盛朝美食的杂志《玉撰录》。”
“恰好缺少一位能将珍馐美味画得令人食指大动的神技画师。”
“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来我们这里担任画师,酬劳或许不会很丰厚,但是我实在欣赏先生的画技,所以斗胆一问。”
威廉的脸上露出巨大的惊喜之情。
“我非常荣幸!我来大盛,计划待两三年时间,画画没问题!”
但是除了激动之外,他的惊喜之中又带着一丝忐忑。
“可是……可是我才去了大盛朝的皇宫,为皇宫中那位美丽的太后画了肖像。”
“可是她却不满意,你们……你们确定要让我帮你们画画吗?”
何明风闻言一愣,不由得问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