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的指尖刚触到石碑,炽热便如活物般顺着经脉窜入识海。
血色雾霭在眼前翻涌成浪,待视野清明时,她正站在青冥宗的白玉阶前。
血月悬在天枢殿顶,将朱漆廊柱染得如浸血一般。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的瞬间,呼吸险些停滞——五步外立着个身着外门弟子服的女子,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却更清瘦些,木簪上的露水正顺着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极小的水痕。
"你来了。"女子开口,声音比苏眠惯常的清冷更添几分沧桑,像是被岁月磨砺的刃,"你以为你是苏眠?"
苏眠的喉咙发紧。
她见过原主的画像,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对峙。
她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原地,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地发抖——不是恐惧,是某种更灼热的情绪在翻涌,像是被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扯断锁链。
"不。"女子笑了,那笑意里没有温度,"你只是她的一缕执念。"
话音未落,她掌心浮现出一枚血色玉佩。
苏眠的瞳孔骤缩——那是青冥宗失传二十年的镇宗血玉。
血玉表面流转的纹路,竟与她前日在密室里描摹的"冤"字刻痕完全重合!
"看。"女子抬手,血玉突然迸发刺目红光。
苏眠的视线被拽入另一重画面。
她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跪在演武场中央,师姐的玄铁剑刺穿了她的左肩,鲜血浸透月白外袍;她听见大长老拍案怒吼"血玉失窃,你还敢狡辩";她摸到自己被断灵脉时的剧痛,经脉里像有千万根细针在绞动,师父的拂尘扫过她的脸,说"逐出师门,永不得回"。
可这些记忆里,总有些地方不对。
比如师姐挥剑时,剑尖明明偏了三寸;比如大长老拍案前,袖中闪过一道与血玉同色的流光;比如师父拂尘扬起的刹那,她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每一步,都是他们引导的。"女子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玄音那老东西想要一个替死鬼,你便成了替死鬼;他们需要有人承载血玉的怨气,你便成了容器。"
苏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前世是法医,最擅长从细微处抽丝剥茧,此刻却惊觉自己竟从未怀疑过这些"既定事实"——原来那些所谓的"证据",全是别人递到她眼前的!
"苏眠!"
裴砚的声音突然穿透血色雾霭。
苏眠猛地转头,看见他的身影在幻境边缘若隐若现,玄色广袖被血雾撕成碎片,"你不是她……但你也不是你。"
"当年血玉吸收了原主临终的执念与不甘,将意识碎片封存在碑中。"裴砚的声音带着残魂特有的空荡回响,"它在等一个能承载这份意志的人——现代的你,恰好有双能看透死亡的眼睛。"
苏眠忽然想起自己初到修真界时,能一眼看出尸骨上的毒痕;想起她分析伤口时,总觉得那些伤痕在"说话"。
原来不是她的法医知识多了不起,是血玉在替她"看"!
洞外传来轰然巨响,白霜的尖啸穿透石壁:"给我拆了这山!"碎石簌簌落在苏眠脚边,现实与幻境的界限开始模糊。
她盯着掌心的炭笔——这是她从市井带回来的,总在查案时用来记录线索。
"或许……"她咬着唇,在幻境地面快速画出一道符纹,"现实与幻境的感官能互通?"
符纹刚完成,白霜的骂声突然清晰起来:"那贱蹄子肯定在摆弄什么妖术!"苏眠的耳膜震得生疼,幻境里的血雾竟被这声骂掀开一角——她看见现实中的自己正抵着石碑,裴砚的手按在她后心渡灵气,而白霜的断骨刃己经劈开了半座山!
"你以为能改写命运?"原主的声音里浮起冷笑,血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幻境开始崩塌。
苏眠被甩进另一幅画面。
这是血玉失窃案发生的当晚,玄音长老站在密室里,手中握着血玉,眼中的狂热几乎要烧穿眼眶:"只要换一个人承载它的力量……青冥宗就能重生!"
他转身望向门外,苏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外的阴影里,躺着昏迷的自己。
"原来……"苏眠的喉咙发腥,现实中的她嘴角溢出一丝血,"我不是穿越……我是被他们召唤回来的。"
裴砚的灵气突然变得灼热,他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苏眠,你要清醒。
原主的执念是冤,你的执念是真相——这才是你能掌控血玉的原因。"
苏眠的瞳孔里闪过一抹血色。
她想起前世解剖台上的尸体,想起自己跪在青冥宗山门前被唾弃,想起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她突然笑了,笑得比血月还冷:"他们想让我当容器?
那我就做把刀,捅穿他们的布局。"
"轰——"
石碑在她掌心裂开。
现实中的石洞剧烈震颤,碎石如暴雨般砸下。
裴砚将她护在怀里,抬头看见一道血光从碑中冲天而起,整座山峰都在轰鸣。
"掌门!
血玉现世了!"白霜的尖叫混着山崩声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
苏眠望着悬浮在碎石中的血色流光,血玉表面的纹路正与她记忆里的"冤"字重叠。
她握紧裴砚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一次,真相不会再被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