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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顺着尹书媛深栗色的发梢滴落，在她脚边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站在姜志轩那间狭小出租屋的门口，楼道昏黄的声控灯明明灭灭，映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深色风衣敞开着，里面的羊绒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她因寒冷和某种剧烈情绪而微微颤抖的轮廓。
她的眼神，不再是姜志轩熟悉的沉静或疲惫，而是像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旷野，一片狼藉，只剩下空洞的、燃烧殆尽的灰烬，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姜志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尹书媛。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书媛姐？”他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他甚至忘了让开位置。
尹书媛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那双失去了焦点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那片狭窄却温暖的、属于他的空间。那里面没有令人窒息的家族期望，没有冰冷的任务指令，没有无处不在的监视目光，只有…属于姜志轩的、混乱却真实的生活气息。
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让她不至于彻底沉没的浮木。
她向前踉跄了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额头几乎抵在姜志轩的胸膛。冰冷的、带着雨水气息的身体靠过来的瞬间，姜志轩浑身一僵，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书媛姐！快进来！”他如梦初醒，慌忙侧身，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她冰凉的身体拉进屋里，反手用力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凄风冷雨的世界。
狭小的玄关瞬间被她的气息填满——冰冷的雨水味、若有似无的香水残留，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般的血腥气？姜志轩心头猛地一沉。
尹书媛靠在他身上，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的叶子。她没有哭，只是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下眼睑，脆弱得令人心碎。姜志轩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感觉到她身体异常的冰冷和重量，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冷…”她低低地呢喃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破碎。
“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姜志轩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笨拙却无比轻柔地将她湿透的风衣脱下，挂在一旁。里面那件昂贵的羊绒衫也湿了大半，紧贴着她玲珑的曲线，透出肌肤的苍白。
他不敢再看，也顾不上男女之防，迅速将她冰凉的身体半搂半抱地带到那张小小的、铺着格子床单的单人床边。“坐一下，我去拿毛巾，再给你倒杯热水。”
他刚要转身，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那只手骨节分明，力气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
“别走…”尹书媛抬起头，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雾气弥漫，不再是拒人千里的疏离，而是盛满了赤裸裸的、近乎卑微的祈求。“…求你。” 她嘴唇翕动，这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姜志轩心上。
姜志轩的心被狠狠揪痛了。他立刻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包裹住它，另一只手抚上她湿漉漉的头发，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我不走，我就在这里。”他低声承诺，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去拿毛巾和热水，就在你身边，一步都不离开，好不好？”
尹书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真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探究，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灼热的关心。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微弱的放松，抓着他手腕的力道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开。
姜志轩只能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用最快的速度从旁边椅子上扯过自己干净的大毛巾，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她湿冷的头发和肩膀，试图汲取一些水分和寒意。然后伸长手臂，够到桌上的水壶和杯子，倒了半杯温热的水。
“来，慢慢喝一点。”他半跪在床边，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尹书媛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啜饮着热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无法驱散心底那彻骨的冰寒。她喝得很慢，眼神有些失焦地望着虚空，仿佛灵魂己经游离在身体之外。
姜志轩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扎着。他放下水杯，用毛巾更轻柔地擦拭她冰冷的脸颊和脖颈，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颈侧细腻却冰凉的肌肤，两人都是一颤。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终于忍不住，声音低沉而艰涩地问出口。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重压，能把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气场强大的尹书媛，摧残成眼前这副模样。
尹书媛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聚焦，掠过一丝深切的痛苦和恐惧。她猛地别开脸，避开了他的触碰和目光，肩膀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比刚才更剧烈。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像受伤小兽的悲鸣。
她猛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缩进一个无人能触及的角落。
“别问…”她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什么都别问…志轩…”
看着她痛苦蜷缩的背影，姜志轩所有追问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更紧地用毛巾包裹住她冰冷的身体，然后伸出双臂，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这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拥抱，没有一丝狎昵。
尹书媛的身体在他手臂环上的瞬间，骤然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但预想中的激烈反抗没有发生。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僵持后，她紧绷的身体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松，整个人向后软倒，更深地陷进了姜志轩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她冰冷的额头抵在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坝，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料。那压抑的、绝望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有身体剧烈的抽动和颈窝处不断扩大的湿热，像滚烫的烙铁，烫在姜志轩的心上。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笨拙却无比真诚地低语：“哭吧…书媛姐…哭出来会好受些…我在这里…一首都在…”
窗外，雨声依旧淅沥。狭小的出租屋里，灯光昏黄。冰冷的御姐卸下了所有坚硬的铠甲，在年轻男孩温暖却充满力量的怀抱里，第一次展露出深不见底的脆弱和悲伤。两颗心在绝望的雨夜里，以最原始的方式互相依偎取暖，却也在这失控的边缘，埋下了未来更汹涌、更痛彻心扉的风暴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