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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宇被她眼神盯得一激灵，刚缓过来点的心跳又加快了半拍。
这女人，眉眼线条清晰利落，带着一种长期锻炼的自然英气。即使脸上沾了污迹，也掩不住那份由内而外的锐气和干练。运动服紧贴着身体，能看出起伏的线条和结实的力量感。
“林薇。”女人放下水壶，声音依旧有点哑，但清晰有力。她目光快速扫过何宇虚弱颤抖的右手手腕，再看看旁边杵着矿镐、像个刚从屠宰场下来的门神似的牛建国，最后定格在何宇脸上。“多谢出手。不然胖子和小芸今天交代了。你们是……？”
旁边那个紫衣服女孩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牛建国，小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过的鼻音：“谢…谢谢武警叔叔救了我…”
武警…叔叔？
何宇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老牛那张憨厚大脸盘子上，混合着血污、泥土和汗渍，沾着几片碎枯叶，再配上那身沾满不明污渍、肩膀还带着血印的土黄背带裤和补丁破矿镐……
像刚给地主犁完地回来顺手打了头老母猪的山野糙汉。
哪点像武警了？
牛建国明显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沾满泥血的大手，咧嘴露出一个憨厚到有点傻气的笑容：“那个…俺是种地的…不是啥武警……”
何宇刚想说话，那阵虚脱感又猛地涌了上来，眼前一阵发黑，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老牛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胳膊。
何宇靠在老牛身上勉强站稳，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得吓人，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手腕还在一阵阵刺疼，裤兜里那点滚烫的晶核还在提醒着他“能量透支”的现状。
他吸了口满是灰尘的冰冷空气，强压下那股恶心欲呕的眩晕感，对上林薇那双锐利中带着探询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甭管是谁……现在……有能垫肚子的东西没？实在……撑不住了……”
烂尾楼二层的隔断毛坯房里，灰呛呛的空气能噎死人。何宇背靠着冷硬的承重墙滑坐到地上，屁股底下垫着块不知从哪扒拉来的破蛇皮袋，也挡不住那股子湿冷往骨头缝里钻。
眼前金星乱冒，饿过劲了反倒一阵阵犯恶心。右手腕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那股刺痛，一阵阵抽得他脑仁儿疼。
“就这点？”他掀开眼皮，看着牛建国捧回来的那几样东西。半包皱巴巴、油纸渗着黑油光的压缩饼干碎渣；两块硬邦邦、硌牙都悬的奶砖；半瓶晃荡着不知是锈水还是什么浑浊液体的饮料。旁边林薇的学生们分到的也差不多，就多几个干瘪发黑的果脯。
林薇没动吃的，正蹲在地上检查她那群蔫了吧唧的小鸡仔。
她自己的情况也不咋样，运动服袖子被撕开道口子，露出一段光洁结实的小臂，上面几道新鲜的血痕还没结痂。她撕了截绷带给那个紫衣服女生清理膝盖的擦伤，动作麻利。
叫石磊的眼镜男生凑过去帮忙，手指头还在哆嗦。
缩在墙角的胖子吭哧半天，终于憋出句蚊子哼：“林老师…腿疼…”裤子撕了个大口子，小腿上明显有块淤紫的痕迹，被丧尸扑倒时刮擦的。
林薇眉头拧紧。“先别动！”她目光扫过几个伤势重的学生，又落回自己刚刚缠好绷带的手臂，声音低沉紧绷：“外面动静小了，但不能大意。那东西…很执拗，没那么容易散。”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被胖子锤子砸晕那俩…是最近出现的‘新种’？骨头更硬，速度快，抓东西黏糊糊的…”
何宇心里咯噔一下。新种？这才几天？！
正琢磨着，旁边突然响起个特不和谐、还带着明显怨气的公鸭嗓：“林老师！咱就非得死耗在这破楼里？跟群病秧子缩一堆等死？”
所有人都一愣，齐刷刷看过去。
说话的男生靠着墙，头发染了半截焦黄，发根又长出来一截黑，头皮屑在发根间清晰可见，活像没染匀的发霉窝窝头。
长得倒是有点痞子相的清秀，可那眼神，躲躲闪闪又透着股烦躁的狠劲。他叫王犇，牛字辈叠三牛，听着就欠撞。昨天逃跑时何宇看得清楚，这小子为了甩开后面追的瘦小丧尸，硬是把旁边一个跑得慢的女生推搡得差点绊倒！
“那你有什么高见？”林薇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高见谈不上！”王犇撇撇嘴，梗着脖子，眼神飘过角落里缩着的伤号，尤其是抱着伤腿的胖子，明显带着嫌弃。
“我就是觉得不靠谱！等着？等着这些东西撞开烂门爬上来？”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
“咱跑不过它们，打得过？林老师你是猛，能顶几个？还不是靠运气有人搭把手……”他话锋一转，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角落里啃压缩饼干碎末的何宇和旁边抱着破矿镐、像老树根一样盘腿坐着、腮帮子鼓囊囊嚼硬奶砖的老牛。那眼神里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靠他们？”王犇嗤笑一声，伸手首戳戳指着牛建国，嗓门拔得老高，在空旷的烂尾楼里带着点瘆人的回音，也戳破了众人最后那点虚假的平静。
“看看这位！扛个破锄头！脸跟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老倭瓜似的！哦对！就这玩意儿，连锄头都不算！搞不好是哪个博物馆偷出来的破烂吧？”
他夸张地上下打量着老牛那身沾满血污泥巴的土黄背带裤和磨破的翻毛靴，阴阳怪气地捏着鼻子：“还有一股子什么味儿？泔水掺铁锈？你们闻闻！”
老牛正嚼着那硬邦邦、满口渣的奶砖，突然被这么指着鼻子一呛，又听到那股怪味儿（主要是他身上混合着丧尸血污和汗泥的味儿确实浓郁），顿时被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何宇。
“再看看咱们这位‘带头大哥’！”王犇根本不放过，炮口一转对准了何宇，下巴颏抬得老高，眼神里那种。
“老子早就看穿你了”的优越感几乎凝成实质。“连话都说不利索，累得跟被掏空了似的，还招一个扛破烂的老农？啧，搞个‘农夫军团’出来，是准备在这烂尾楼里开荒种地？等着地里的土豆长出来喂丧尸啊？”
噗！
何宇本来饿得头昏眼花，手腕也疼，憋着一肚子火。但王犇那句“农夫军团”蹦出来，像跟细针冷不丁扎了他某个诡异的笑点上！种地？土豆喂丧尸？画面太荒诞！他嘴角没绷住，发出半声像破风箱漏气似的笑音。随即反应过来场合不对，立马又狠狠抿住嘴，憋得脸皮首抽筋。
妈的！这傻逼玩意儿嘴是真贱！但…“农夫军团”？这词儿…咋这么想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