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森医生最后那句带着金属撕裂般尖锐的追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沉濒临溃散的意识上!
坐标!
那个该死的、吞噬一切的冰洞位置!
陆沉的牙齿深深嵌进下唇,尝到浓烈的铁锈味。剧痛、失血的冰冷、药物带来的沉重麻痹,还有那手背上幽蓝晶体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如同活物般缓慢渗透的寒意……这一切都在疯狂撕扯他的思维,试图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
为了林晚!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刺穿混沌,带来短暂的、近乎残忍的清醒。他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瞪着索尔森,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暴戾,而是混杂着一种孤狼濒死也要撕咬猎物的狠绝。
记忆碎片在冰寒的剧痛中翻腾、重组。
不是地图,不是精确的经纬度。是……
**路径!**
他进入那片死亡冰川的唯一路径!
每一次转弯,每一道狰狞的冰裂隙,每一块标志性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黑色玄武岩……它们的位置,在那一刻,以惊人的清晰度烙印在他燃烧的意识里!
“呃……啊!!!”
一声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带着血沫的嘶吼爆发出来!这不是无意义的痛苦宣泄,而是他榨取身体最后一丝力量的信号!
他的右手——那只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手臂——猛地从推床边缘抬起!动作僵硬、颤抖,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沾满自己凝固血污和冰屑的手指,在身下洁白的推床单上,狠狠划下!
**第一道!**
粗粝、深红,斜斜向下,如同冰川入口那道巨大的、倾斜的冰舌!
“主…冰舌…” 他破碎地挤出词语,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痉挛。
**第二道!**
在第一条血痕右侧,猛地一个锐利的转折!鲜血在布料上晕开。
“右转……裂……缝……”
**第三道!**
并非首线,而是带着弧度和几个尖锐的凸起!
“死……角……冰塔……” 他眼前闪过那些扭曲、随时可能崩塌的蓝色冰柱。
**第西道!**
很短,急促地向下一点!
“下……降……绳……”
**第五道!**
最长,最扭曲,仿佛在挣扎!手指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控制方向,在床单上拖曳出断断续续、深浅不一、却指向明确的血痕!
“深……裂……谷……底……”
**第六道!**
最后一道!不再是划痕,而是他用尽最后力气,用指尖狠狠戳下的一个点!一个被浓稠血液浸透、甚至微微凹陷下去的点!
“洞……口!!!”
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手臂颓然砸落在推窗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疯狂而执拗的光芒,死死钉在索尔森脸上,无声地咆哮着:
*记住它!去那里!救她!!!*
鲜红的、带着生命热度的轨迹,在白得刺眼的床单上蜿蜒、转折、最终凝固在那个刺目的血点上。这不是精确的数字坐标,却是一幅用生命和痛苦绘制的、通往地狱入口的**血之地图**!每一道转折,都浸透了极寒的恐惧和求生的呐喊!
索尔森医生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锁定在那幅触目惊心的血图上。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因为极致的专注和某种确认了最坏预想的惊悸而收缩到了极点。他完全忽略了陆沉监护仪上骤然变得更加尖锐凄厉的警报声——心率飙升,血压如同雪崩般跌落!
“主冰舌…右转裂缝…死角冰塔…下降点…深裂谷底…” 索尔森的声音低沉、急速,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每一道血痕所代表的地形信息瞬间解码,与他脑中存储的斯维纳冰川三维地质模型疯狂比对。冰岛人骨子里的冰川记忆被彻底激活。
几秒钟,在死寂的病房里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只有监护仪的哀鸣和陆沉越来越微弱、带着血沫的破碎呼吸声。
索尔森猛地抬起头!
“坐标:N64°46'58.7" W18°32'44.9"!” 他报出的数字冰冷、精准,如同子弹上膛!他看都没看旁边惊愕的医护人员,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再次钉在陆沉那张濒死的脸上,语速快得如同决堤的洪水:
“听着!你们的时间是以分钟甚至秒来计算的!‘源点’是唯一的生机!那地方…那洞穴深处…有东西!‘门’的实体投影,或者…‘引路人’留下的‘核心’!用她的‘印记’!用你手上的‘碎片’!它们是钥匙,也是路标!找到它!接触它!或者…毁掉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神谕般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没有选择!要么在‘源点’切断链接,逆转熵流!要么…和她一起,永远冻结在‘瓦尔哈拉之印’的绝对零度里!明白吗?!”
“呃……嗬……” 陆沉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眼里的火焰疯狂跳动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和剧痛吞噬。他的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索尔森那番如同诅咒又如同指引的话语中,向着冰冷的深渊急速滑落……
就在这时——
“滴————————————”
尖锐、绵长、宣告终结的蜂鸣,如同丧钟般,同时从两张推床的监护仪上凄厉地响起!刺目的红色首线,如同两道冰冷的判决,无情地切割在代表着心跳和脑电波的屏幕上!
林晚的监护仪上,象征体温的数字,定格在一个令人灵魂冻结的数值:
**29.8°C**
而陆沉手背上,那米粒大小的幽蓝晶体,光芒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更加深邃的寒意,如同活物般,沿着他皮肤下的血管纹理,悄然向上蔓延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