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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呕吐感如同毒蛇，在喉咙深处反复噬咬。林晚蜷缩在颠簸车座的一角，每一次干呕都牵扯着痉挛的胃部和早己麻木的神经。手里那个沉重的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在掌心，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陆振邦冰冷的判决——“愚蠢”——如同淬毒的冰凌，反复穿刺着她仅剩的意识。
冰岛的光，熄灭了。
被这沾满耻辱的“补偿”彻底玷污。
车子在暴风雨中不知疾驰了多久，最终停在城市边缘一个破败、弥漫着铁锈和机油味的廉价汽车旅馆前。霓虹招牌残缺不全，在雨幕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下车。”开车的黑衣男人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冰冷的指令。
林晚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木偶，被粗暴地推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再次浇透。赤脚踩在污水横流、布满碎石和油污的水泥地上，脚后跟那片早己麻木的伤口被尖锐的石子硌到，迟来的剧痛让她身体猛地一缩。
男人将那个冰冷的手机和沉重的信封再次塞进她手里，动作像在丢弃一件垃圾。
“房卡在信封里。”他丢下这句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转身上车。引擎轰鸣，黑色的车尾灯如同恶魔猩红的眼睛，迅速消失在雨夜深处。
只留下林晚，像一个被遗弃在垃圾堆旁的破布娃娃，站在肮脏的雨水中，手里攥着她出卖灵魂换来的“买命钱”。
旅馆房间狭窄逼仄，弥漫着一股霉味、廉价消毒水和烟味混合的刺鼻气息。墙壁斑驳，床单泛黄。林晚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巨大的疲惫和灭顶的绝望让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喘息。
她颤抖着，用沾满泥污的手指，撕开了那个印着陆氏烫金徽章、象征着巨大耻辱的信封。
里面掉出几样东西：
一张崭新的、印着陌生名字和照片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女人眼神空洞，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一张同样崭新的银行卡。
一张明天清晨飞往北欧某小国的单程机票。
还有……一叠厚厚的、散发着油墨味的崭新欧元钞票。
林晚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叠厚厚的钞票上。冰冷的纸张触感，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十万块……她豁出尊严、出卖灵魂、在镜头前被扒光示众、如同小丑般挣扎……最终换来的“极光梦想”的钱……
就在这里。
冰冷，崭新。
沾着陆振邦施舍的、如同打发乞丐般的“补偿”，和那句“愚蠢”的判决。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为了这点钱，把自己变成了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她猛地抓起那叠崭新的欧元钞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歇斯底里地砸向冰冷肮脏的墙壁！
钞票如同肮脏的雪片，在昏暗的灯光下西散纷飞！有几张粘在了潮湿发霉的墙纸上，更多的散落在地，被她的赤脚踩在泥污里。
她像疯了一样，扑到那个冰冷的、印着陌生女人照片的身份证前，双手抓住它，用力撕扯！塑料卡片坚韧异常，她撕不动，就用指甲疯狂地抠！抠那张陌生的脸！抠那个陌生的名字！仿佛要将这强加给她的、如同烙印般的“新身份”彻底毁灭！
“啊——！！”她嘶吼着，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滚烫地滑落。巨大的屈辱、愤怒和被彻底玩弄的绝望，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她抓起那张同样崭新的银行卡，狠狠摔在地上！又抓起那张单程机票，用尽力气想要撕碎！
就在这时——
“嗡——嗡——”
被她扔在肮脏地毯上的那部崭新手机，猝不及防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
林晚的动作猛地僵住！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震动不休的手机，如同看到了毒蛇！谁？！陆振邦的人？还是……陆沉？！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愤怒。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手机固执地震动着，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接？还是不接？
每一个念头都带着致命的恐惧。陆振邦的警告言犹在耳——“永远消失”……“下一次是消失的指令”……还有晓晓！
想到晓晓，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不能连累晓晓！她必须接！必须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恐惧和鼻音。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只有一种极其轻微的、如同电流般稳定的背景噪音。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个低沉、冰冷、带着金属般质感的、林晚至死都不会忘记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冰冷的电波，在她耳边响起：
“教堂。”
“雷克雅未克。”
“午夜。”
“一个人来。”
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说完便首接挂断。
“嘟……嘟……嘟……”
忙音如同冰冷的丧钟，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林晚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手机从冰冷麻木的指尖滑落，掉在散落的欧元钞票上。
教堂？
雷克雅未克？
冰岛？！
那个她拼尽一切、出卖灵魂都想要到达的地方！
那个梦想的终点！
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通往地狱的邀请函！
是陆振邦？！他用这种方式来确认她是否“消失”？还是要彻底解决她这个麻烦？在冰岛？在她梦想的极光之地？！
还是……陆沉？！
想到陆沉最后那暴怒的、如同被夺走猎物的凶兽般的眼神，和他那句“烧了他老巢”的冰冷威胁……林晚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是他吗？他追来了？他要报复？！在冰岛？！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冰冷绝望，再次将她淹没。她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散落的欧元钞票如同肮脏的裹尸布围绕着她。脚后跟的伤口在冰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耻辱烙印。
冰岛的光，从未如此遥远。
也从未如此……致命。
……
三天后。冰岛，雷克雅未克。
午夜。
天空是一种深邃到极致的墨蓝色，并非纯粹的黑。空气寒冷刺骨，带着北大西洋特有的、咸腥而凛冽的气息。城市早己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点灯火点缀着起伏的黑色玄武岩建筑轮廓。
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Hallgrímskirkja）如同一个沉默的、指向苍穹的灰色巨人，矗立在城市的高处。哥特式的尖顶刺破墨蓝色的天幕，巨大的管风琴般的立面在稀薄星光下投下浓重而压抑的阴影。教堂周围的广场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石砖地面反射着路灯惨白的光晕。
林晚裹着一件在机场免税店临时买的、廉价的深色羽绒服，里面依旧套着陆沉那件宽大的、早己被清洗过却依旧带着他气息的深灰色羊绒衫。脚上穿着一双同样廉价的、不合脚的厚棉靴，脚后跟的伤口在粗糙的布料摩擦下依旧隐隐作痛。
她站在广场边缘的阴影里，像一个幽灵。脸色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愈发惨白，眼下的乌青浓重，嘴唇干裂。手里紧紧攥着那部冰冷的手机，指节泛白。三天来，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宿命感让她几乎没有合眼。她如同提线木偶般，用陆振邦“补偿”里的钱，买了最快飞往冰岛的机票，一路辗转，最终站到了这里。
为了什么？
她不知道。
或许是恐惧陆振邦的“消失指令”。
或许是内心深处那点对“极光”病态的、不肯死心的执念。
又或许……是陆沉那双冰冷暴怒的眼睛，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教堂巨大的、沉重的木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而微弱的光。
午夜到了。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气息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她迈开脚步，像走向刑场的囚徒，一步一步，踏过冰冷光滑的石砖广场，走向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教堂大门。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悠长而喑哑的声响。
教堂内部比外面更加冰冷。空旷，死寂。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中，巨大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只有圣坛前方，点着几排细长的白色蜡烛，摇曳着昏黄、微弱、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圣坛周围一小片区域。空气里弥漫着蜡烛燃烧的蜡油味、灰尘的气息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古老石头的冰冷。
烛光映照下，圣坛前，背对着大门，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身姿挺拔冷峭，如同教堂里一尊沉默的石像。没有回头，仿佛早己知道她的到来。
林晚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是陆沉！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即使隔着冰冷的空气和摇曳的烛光，她也能瞬间认出他！那股清冽冷峻、如同寒冰般的气息，早己刻入她的骨髓！
他果然追来了！
在冰岛！
在她梦想的终点！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想转身逃跑！但双腿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陆振邦的警告如同魔咒在耳边回响！晓晓！还有……他那句“烧了他老巢”的疯狂……
陆沉缓缓地转过身。
烛光摇曳，勾勒出他冷硬如雕塑般的侧脸轮廓。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寒潭，深不见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暴怒，没有戏谑，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冰冷。那冰冷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晚惨白惊恐的脸上，扫过她身上那件刺眼的、属于他的羊绒衫，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穿着廉价棉靴的脚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在死寂的教堂里如同放大的心跳。
陆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僵立在门口的林晚走来。
皮鞋踩在冰冷光滑的石质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哒。哒。哒。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瞬间笼罩了她。冰冷的、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教堂的寒意，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林晚无法控制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门板。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陆沉那双深不见底、如同深渊般的眼眸。
陆沉的目光沉沉地锁着她，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他微微抬起手。
林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干什么？！
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没有伸向她的脸，也没有伸向她的脖颈。
而是探向了他黑色大衣的内侧口袋。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在摇曳昏黄的烛光下，在冰冷死寂的教堂圣坛前，陆沉从大衣内侧口袋里，缓缓地、极其清晰地——
掏出了一把枪。
一把通体漆黑、线条冷硬、泛着致命金属光泽的手枪。
冰冷的枪口，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陆沉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胆寒的掌控力。他的手臂平举，枪口没有丝毫颤抖，精准地、无情地——
指向了林晚的眉心。
冰冷的金属气息，混合着陆沉身上那股清冽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死亡阴影，瞬间将林晚彻底笼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高耸的穹顶，沉默的石柱，摇曳的烛火，冰冷的地面……整个世界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那黑洞洞的、指向她生命的枪口，和陆沉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死水般的冰冷眼眸。
“说。”
陆沉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清晰地敲打在林晚彻底冻结的灵魂上。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毁灭力量：
“谁派你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