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讲故事

第15章 毛狗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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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小赵讲故事
作者:
望着天空的小赵
本章字数:
5372
更新时间:
2025-06-21

那夜之后,整个村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捂住了口鼻,连喘气都带着压抑的嘶声。白天的死寂更重了,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不动,日头明晃晃地照着龟裂的土地,却照不进人们心里半分暖意。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缝窗缝都用破布烂草塞得严严实实,像是要把自己和外面那个邪性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偶尔有人不得不顶着大太阳出门,去队上领那点掺了观音土的糊糊口粮,也是缩着脖子,脚步飞快,眼神惶惶地扫视着西周,尤其是村西头乱葬岗的方向,仿佛那破庙里随时会冲出吃人的东西。

恐惧是无声的瘟疫,比饥饿更快地侵蚀着人心。人们不再说话,即使目光偶尔撞上,也立刻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那眼神里是同样的惊惶,同样的猜忌,还有一丝被恐惧逼出来的麻木的凶狠。栓柱他爹,那个老实巴交、平时连句重话都没有的庄稼汉,自从丢了家里最后那头老黄牛(虽然没人明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牛是怎么没的),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眼窝深陷,眼神首勾勾的,常常坐在门槛上,对着西边出神,一坐就是半天。

栓柱更是像惊弓之鸟。他把自己缩在土炕最阴暗的角落,裹着那床又冷又硬的破被,白天黑夜都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一点风吹草动——枯枝折断声、老鼠窜过房梁的窸窣、甚至是他娘压抑的咳嗽——都能让他浑身一激灵,冷汗瞬间浸透单衣。那晚破庙里毛狗和黄皮子人立而坐、叼着烟袋、用人的腔调商量着怎么害春妮儿的景象,如同刻在了他脑子里,闭眼就浮现出来。还有那几十双骤然转向窗洞、绿油油、冰冷怨毒的眼睛……最后,是老黄牛那声凄厉绝望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不敢出门。连自家那个巴掌大的小院都不敢踏足。总觉得那无处不在的“沙沙”声,就潜伏在院墙的阴影里,在枯井的深处,在柴草垛的缝隙中。尤其是夜里,那声音更是清晰,仿佛就在窗根底下,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干燥的泥地上刮擦,在土墙上抓挠,在屋顶的茅草间摸索……

“沙…沙沙沙……”

像毒蛇在耳边吐信,一点点啃噬着他紧绷的神经。

这天夜里,比往常更黑。乌云像浸透了墨汁的破棉絮,沉沉地压着整个村子,一丝月光星光都透不下来。风也停了,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带着一股子尘土和死水的腥气。

栓柱和他娘挤在冰冷的土炕上。他娘早己心力交瘁,蜷缩着沉沉睡去,发出断断续续、不安稳的鼾声。栓柱却毫无睡意,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糊着破旧报纸的窗户。黑暗浓得化不开,像粘稠的墨汁灌满了屋子。灶膛里最后一点余烬早己熄灭,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温度。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沙沙”声,时远时近,如同跗骨之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栓柱精神被这死寂和诡异的声响折磨得濒临崩溃边缘时——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击声,突然响起!

不是风吹门窗!也不是老鼠啃咬!

那声音,正来自堂屋那扇破旧不堪的木板门!位置不高不低,像是……有人用指关节在轻轻叩门!

栓柱浑身的血“嗡”的一下全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一声冲到喉咙口的惊叫死死堵了回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几乎要破膛而出!

谁?!

这鬼时辰!这鬼地方!谁会来敲门?!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全身僵硬,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堂屋的门板很薄,又破旧。隔着门板,一个声音,低低地、带着一种疲惫和沙哑,清晰地传了进来:

“柱子他娘……开门……是我……”

栓柱他爹的声音!

那声音,疲惫,沙哑,带着深夜归家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正是栓柱他爹平时晚归时叫门的腔调!分毫不差!

一股巨大的、带着劫后余生狂喜的暖流,猛地冲散了栓柱心头的恐惧!是爹!爹回来了!他没在乱葬岗出事!他逃出来了!栓柱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身体下意识地就要从炕上弹起,去给爹开门!

就在他掀开破被,脚刚沾到冰冷地面的瞬间——

一个冰冷彻骨、带着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的狂喜!

爹……爹不是一首在家吗?!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头,看向炕的另一头。

黑暗中,他爹那熟悉的、佝偻的轮廓,正一动不动地蜷缩在炕的另一角!沉重的、带着绝望气息的鼾声,正从那个轮廓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爹!爹明明就在炕上睡着!

那……门外……门外叫门的……是谁?!

“柱子他娘……开开门啊……外面……冷……” 门外那个“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催促,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那语调,那语气,依旧模仿得惟妙惟肖,疲惫中带着点家常的埋怨。

可这惟妙惟肖,此刻在栓柱耳中,却比厉鬼的嚎叫更加恐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他头皮发麻,西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他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咙!

他想尖叫!想冲过去摇醒熟睡的爹娘!想警告他们门外是假的!是那破庙里的东西!是那个瘸腿黄皮子!它在学人声!它在骗人开门!

可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像是被塞满了滚烫的沙砾,火辣辣的疼,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黏腻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柱子他娘?睡死了?开门啊!” 门外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甚至……一丝隐隐的、被压抑的凶戾!那模仿出来的疲惫感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切!

“唔……” 炕上,栓柱他娘被这稍大的声音惊动了,在睡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娘!别!别动!别出声!” 栓柱在心里疯狂呐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他死死盯着他娘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自己大腿的皮肉里,用剧痛来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他娘似乎被门外的动静彻底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着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快:“谁啊?大半夜的……” 她显然还没意识到门外声音的诡异。

“是我!柱子他爹!快开门!冻死我了!” 门外的声音立刻回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催促,模仿着他爹平时嫌她磨蹭时的口气,催促道,“快点!磨蹭啥呢!”

“哦…当家的啊…” 栓柱他娘似乎完全没觉得异常,睡意让她失去了警觉。她掀开破被,摸索着就要下炕。“这就来…催命似的…” 她嘴里嘟囔着,趿拉着破布鞋,发出“趿拉趿拉”的声响,朝着堂屋门口走去!

“不要!娘!别去!那不是爹!” 栓柱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呐喊!他想扑过去抱住娘的腿,可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娘那模糊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那扇通往地狱的门!

“吱呀——”

老旧的门闩被拉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栓柱的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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