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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的死寂，比凌霄殿的疯狂更让人窒息。粘稠如墨的黑水无声流淌，水面漂浮的枯骨和腐烂物像无声的墓碑，散发着冻结灵魂的阴寒。空气中弥漫的河水腥气浓烈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颗粒感。
楚河站在礁石上，身影在翻滚的灰雾中显得有些模糊，只有他胸前那面萨满鼓上盘踞的青蛇图腾，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幽光，像黑暗中的灯塔。
“卡戎？摆渡人卡戎？”王小雨抱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囡囡，声音发颤。她读过希腊神话，知道那是冥河的引渡者。
楚河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定着墨黑色的河面深处：“此地的卡戎，非彼卡戎。规则扭曲，神性异化。他的船票…代价昂贵。”
“管他什么船票！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李强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刚才撞天门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强横的体质硬是扛了下来。他环顾西周，只有这条狭窄湿滑的石径，前方没入浓雾，后方是封死的绝壁，唯一的“路”似乎就在这忘川河上。“船在哪？”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
“呜——”
一声悠长、苍凉、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号角声，穿透浓重的灰雾，从河面深处幽幽传来。
紧接着，是木头摩擦的“嘎吱”声，缓慢而沉重，由远及近。
灰雾如同幕布般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排开。一艘破败不堪的、样式极其古老的木船，从浓雾中缓缓驶出，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船身是某种漆黑的、仿佛被河水浸泡了千万年的木头，布满深刻的裂痕和腐蚀的孔洞。船帆早己破烂不堪，只剩下几缕黑色的布条在阴风中无力地飘荡。船头挂着一盏昏暗的、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提灯，灯影摇曳，勉强照亮船头一小片区域。
一个身影，佝偻着背，披着破烂的、如同水草编织的黑色斗篷，静静地站在船头，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顶端镶嵌着骷髅头的船篙。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两道冰冷、毫无生气的目光，透过黑暗投射过来，落在岸上众人身上。
他就是卡戎？或者说，是这个扭曲副本中的“摆渡人”。
木船无声地滑行，最终停靠在众人所在的狭窄石径边缘。浑浊的黑水拍打着漆黑的船身，发出“哗啦”的轻响。
卡戎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的，并非人脸，而是一个覆盖着惨白色骨甲、没有皮肉的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火焰！下颌骨开合，发出沙哑、摩擦般的非人声音：
“渡河…一人…一忆…”
一人一忆？记忆？！
冰冷的电子音适时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印证了卡戎的话：
【冥河渡船规则：】
【1. 船票：登船需支付‘记忆’作为船资。支付额度由摆渡人卡戎判定。】
【2. 遗忘：登船后，若忘记‘自己己支付船资’的事实，将被投入忘川。】
【3. 沉默：渡河途中，禁止喧哗、哭泣、询问。违者视为‘无票乘船’。】
【4. 终点：抵达‘彼岸’前，禁止离船。】
支付记忆？忘记支付就会被扔进忘川？这简首是死循环！
“记忆？老子凭什么给你记忆！”李强第一个炸毛，对着船头的骷髅卡戎怒目而视。
卡戎黑洞洞的眼窝转向李强，下颌骨开合：“喧哗…无票…驱逐…”他手中的骷髅船篙缓缓抬起，指向李强。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恶意瞬间锁定了李强！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要被冻结，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咚！”
一声低沉有力的鼓声骤然响起！楚河站在礁石上，双手拍击着胸前的萨满大鼓！淡青色的涟漪以他为中心荡开，瞬间驱散了笼罩李强的冰冷恶意！
卡戎的动作顿住了，骷髅头转向楚河，幽蓝的鬼火跳动了一下，似乎在评估这个能干扰规则的存在。
“萨满…”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古老的回响，“净化的力量…在冥河…是引魂的灯…也是…灾祸的火…”
楚河放下鼓槌，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那一下消耗不小。他沉声道：“登船，是唯一离开忘川渡口的路。不付船资，他立刻就会动手。”他看了一眼卡戎，“记忆支付，有技巧。支付那些最表层、最不重要的碎片。比如…你昨天早餐吃了什么。”
“表层记忆？”陈烬立刻抓住了关键。规则没说支付哪部分记忆！这是可以利用的漏洞！
“妈的…老子昨天…”李强抱着头，努力回想，但恐惧和刚才的冲击让他脑子一片混乱，“操！老子想不起来吃了啥！”
“我…我记得！”王小雨突然开口，声音虽然发颤但很清晰，“我昨天早上…吃了一个菜包子，一杯豆浆！这个…这个可以吗？”她看向卡戎。
卡戎的骷髅头转向王小雨，下颌骨开合：“可…支付…”
王小雨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吸力从卡戎的方向传来，脑海中关于昨天早餐的画面瞬间变得模糊、苍白，如同褪色的照片，最终彻底消失！仿佛那段记忆从未存在过！她身体晃了晃，一阵强烈的空虚感袭来，但好在没有其他不适。
“支付…有效…登船…”卡戎的骷髅船篙指向船板。
王小雨抱着囡囡，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艘破败的木船。船身微微一沉。
“下一个。”卡戎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人。
“我…我来！”张建国挣扎着，他的断腕处依旧焦黑，疼痛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状态极差，污染度高达【19%】，随时可能崩溃。他努力回忆着，“前天…前天我…我挤地铁上班…被…被人踩了一脚…这个行不行？”
“可…支付…”
同样的吸力传来，张建国关于前天挤地铁被踩的记忆瞬间被抽走。他登上了船，但眼神更加空洞茫然。
轮到李强了。他憋红了脸，额头青筋暴跳：“老子…老子大前天…拉…拉屎没带纸！这个够不够！”
卡戎：“…可…支付…”
李强关于那件糗事的记忆被抽走，他骂骂咧咧地跳上船，船身又是一沉。
最后是陈烬和楚河。
陈烬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地看着卡戎：“我支付…三岁时摔碎过一个玻璃杯的记忆。”这是他刻意挑选的、极其久远且无足轻重的记忆碎片。
卡戎眼窝中的鬼火闪烁了一下：“可…支付…”吸力传来，那段早己模糊的童年记忆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种淡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的感觉。
陈烬踏上船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最后一人——楚河身上。
楚河站在礁石上，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墨黑色的忘川河水，眼神深邃，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更深邃的东西。他胸前的青蛇图腾在昏暗的灯下显得格外神秘。
“我的船资…”楚河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是‘遗忘之地’的一捧沙。”
遗忘之地？沙？
卡戎的动作猛地僵住！骷髅头死死盯着楚河，下颌骨剧烈地开合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急促声响！幽蓝的鬼火疯狂跳动！一股远比之前锁定李强时更加恐怖、更加阴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渡口！
河水剧烈翻腾！木船疯狂摇晃！王小雨等人站立不稳，发出惊恐的低呼！
“拒绝…！亵渎…！灾祸…！”卡戎沙哑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愤怒，手中的骷髅船篙高高举起，对准了礁石上的楚河！篙顶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里，骤然亮起两点刺目的猩红光芒！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正在凝聚！
楚河刚才的“船资”，显然触犯了某种禁忌！
“咚——！！！”
楚河毫不犹豫，双手化作残影，重重拍击在胸前的萨满大鼓上！
这一次的鼓声，不再是清越的净化之音，而是如同九天惊雷炸裂！沉重！狂暴！充满了原始的、不屈的、抗争的意志！
鼓面上那条盘踞的青蛇图腾，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青光大放！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光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鼓声，如同咆哮的巨龙，悍然轰向船头举篙欲击的卡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