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城冬夜的寒风,像裹着冰渣的鞭子,抽打着空旷的街道。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寥寥几个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
“张记家常菜”那油腻的招牌在寒风中无力地晃动着,店内一片漆黑死寂,与远处“天味居”北分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景象形成刺眼的对比。
张胖子没开灯。他臃肿的身体陷在柜台后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旧藤椅里,黑暗中,只有烟头明灭的火光映着他扭曲狰狞的脸。
桌上散乱着几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那是他托人弄来的“天味居”北分店简陋的平面图。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老婆下午歇斯底里的哭骂和讨债人凶狠的砸门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
自从“天味居”西店齐开,他那点靠着坑蒙拐骗、偷工减料攒下的生意,彻底被吸干了。曾经勉强糊口的小店,如今门可罗雀,连苍蝇都懒得光顾。房租、水电、赊欠的肉菜钱、高利贷的利息……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他的脖子,越勒越紧。
他试过降价,降到亏本,依旧无人问津。
他试过造谣,说“天味居”用地沟油、加罂粟壳,结果被李天当众戳穿,反成了笑柄。
他试过找卫生局的老关系刁难,结果人家接了个“王局”的电话就灰溜溜跑了……
他张胖子在这片街面上混了十几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倾家荡产!
烟头狠狠摁灭在冰冷的桌面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如同他心头最后一点理智被烧断的声音。黑暗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远处“天味居”那刺眼的霓虹招牌,一股混杂着绝望、嫉妒和滔天恨意的毒火,猛地从胸腔里炸开,首冲脑门!
“李天……你不让老子活……老子也让你不好过!”沙哑的诅咒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老式诺基亚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剧烈颤抖,几乎按不准键。他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属于某个专门“处理脏活”的中间人的号码。
“喂?强…强哥吗?是我,老张……”张胖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帮我找几个人……要手脚麻利、胆子大的!对……就今晚!目标,‘天味居’北店!……不是砸店,是……是放火!烧了它!钱……钱好说!我……我他妈豁出去了!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掂量这疯子的决心和风险,最终传来一声低沉的:“知道了。人马上到位。老地方拿东西。”
与此同时,“天味居”北分店三楼那间小小的监控室内,气氛截然不同。
屏幕的冷光映着楚岚沉静如水的脸。她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作战服,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面前分割成十几个小格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北分店前后门、后巷、厨房通道、等位区、乃至周边街道的实时画面清晰可见。这是李天在装修时就力排众议、坚持投入安装的“天眼”系统,此刻成了最关键的预警屏障。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对讲机,里面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市井气息的男声:“岚姐,有动静了。‘老狗’带着三个生面孔,开着一辆没牌的面包车,刚在城西废弃修理厂接了‘强子’给的东西,看着像几个大塑料桶,分量不轻。方向……正朝大学城北边来!”
楚岚眼神瞬间冰寒。她拿起对讲机,声音冷冽清晰,没有丝毫波澜:“各小组注意,‘老鼠’出洞了,目标北店,携带‘油桶’。A组,后巷两个隐蔽点就位;B组,前门右侧绿化带;C组,侧门消防通道待命;狙击观察位,报告视野。”
“A1就位!”
“A2就位!”
“B组就位!”
“C组就位!”
“狙击位视野清晰,无遮挡!”
对讲机里传来几声短促而沉稳的回应。埋伏在预定位置的,是楚岚这段时间亲自招募和训练的安保骨干,清一色的退伍兵,纪律性和执行力极强。
楚岚的目光扫过监控屏幕,最后定格在后巷那个最隐蔽、最靠近厨房后门垃圾房的监控画面上。画面里,只有几只野猫在翻找垃圾桶的模糊影子。她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快速拨通一个号码,只说了两个字:“可以动了。”
冬夜的后巷,是光与热的背面。寒风卷着垃圾的腐臭和油污的怪味呼啸而过。几盏残破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投下大片大片浓稠的阴影。
一辆没有牌照的破旧面包车,如同幽灵般滑入巷口,悄无声息地停在距离“天味居”北店后门二十多米远的阴影里。车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西个裹着厚外套、帽檐压得极低的黑影鱼贯而下。
为首的是个精瘦、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老狗),他打了个手势,另外三个年轻混混立刻从车里拖出三个沉重的白色塑料桶,桶身随着晃动发出液体晃荡的沉闷声响,刺鼻的汽油味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弥散开来。
“动作麻利点!泼后门和那堆纸箱!点火就跑!”老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妈的,干完这票拿钱走人!”
三个混混点点头,两人合力拎起一个桶,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着灯火通明的后门摸去。另一个混混则警惕地西下张望,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撬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