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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拖着脚步，任凭殷琰拽着他走出御帐。
他嘴角挂着笑，沐着明亮耀眼的阳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像只慵懒的大猫。
“阿玉。”
男装少女没有理他。
“阿玉。”
他软绵绵地拖长了音调，对方却还是连头都不回，一个劲地埋头向前走。
路过的侍卫见了他们的装束，先是惊讶，但一触到封锦笑眯眯的眼睛时，他们就迅速收敛了神态，做出视若无睹的平静样。
封锦满意地收回目光，凝视着与他相距不过一尺远的少女。
柔软的长发扎成了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在阳光映照下，发尾微微卷曲，隐隐透出暗金色的光泽。
——她的母亲孟瑶出身西疆，据说有一半的异族血统。
那微翘的发丝晃得他心头发痒，首想攥在手中细细缠绕。
“……阿玉！”
心动不如行动，他一步迈向前，一把揪住了少女的马尾辫。
殷琰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一回头就看到他灿烂的笑容。
“阿玉，你都不夸夸我呀？”
“夸什么？”
殷琰才刚挑起眉，他就蹭到了身前，亲亲热热地搭上她的肩膀：“当然是夸我机智应变，为你谋了大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陪你玩吗？”
殷琰没好气道，“先前不是说好的吗？把父皇哄开心了，让我好能出宫去看阿兄。可是你……怎么就那么乱来呀！”
“死脑筋。”
封锦翻了个白眼，“你是没发现，刚刚陛下差点就发作了。要不是我乖巧可爱讨他欢心，你还想要奖赏？不被罚就不错了！更别说要去见太子。”
殷琰一怔，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父皇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她都抓不准他的喜怒。
“亏得我聪明，让你陪着我玩。”封锦洋洋得意，“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东宫自然不在话下。”
“……对呀！”
殷琰神色一振，“如意你真是太聪明了！”
封锦原本鼻子就要翘上天了，被她这么一夸，更是叽叽笑个不停，抬着水袖把脸一遮，只露着一双黑玉似的眼睛眨啊眨：“公子这么夸人，真是羞煞奴家呀……”
殷琰瞪眼看他，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太恶心了！快把我的衣服脱了！”
“不要！”封锦转身就跑，“人家从没穿过姑娘家的衣服，我要多回味一会儿！”
一边跑还一边故意闻了闻袖子的味道，“阿玉你还是爱熏月麟香啊，果真是袖里香！”
要不是从小一块长大，按他这近似登徒子的纨绔样，殷琰简首能暴打他一百遍。
当下又羞又气，恼怒地追上去：“给我站住！等我抓住你，让你在老师面前跪上三天三夜！”
一听到要抓他去见老古板的太子少师梁宪，封锦就“嗷”地惨叫起来，跑得更快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追着跑出了营地，差点跟回营的一群少年撞个正着。
当先的黑衣少年反应极快，眼见着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冲向自己，脚步轻轻一转就避开了这莽撞的“姑娘”，为免对方摔倒，还伸手扶了一把。
没想到对方毫不领情，反手就用力推开他，杏仁般圆润的黑眸鄙视地瞪了他一眼：“闪开闪开，没见着本公子正逃命吗？添什么乱！”
黑衣少年被骂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丝毫不受衣裙的束缚，灵巧地像只兔子般，轻快地冲向了小树林。
紧接着一道绿影从眼前晃过，跑了几步，那男装少女忽然回头笑道：“原来是汉中王世子。怎么现在才回来，没骑马呀？还是说……你又去骑野猪了？”
抛下这气人的话，她也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宇文渊冷着一张脸，暗自磨牙。
他们俩转眼就进了林子，到这时其他少年人才回过神来。
殷峤怪叫道：“咦咦咦，封锦那小子怎么穿了一身姑娘家的衣服？”
“……还有，刚刚跑过去的人是元亨公主吧？”
另一个少年跟着叫，他是丞相李源之子，名唤李世秀，“她怎么穿着男装？”
“该不会他们俩换了衣服吧？”殷峤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还别说，封锦穿女装真怪好看的。”
其他人回味了一下，都心领神会地哈哈笑起来。
“原来这就是那个如意儿。”宇文渊眯起眼睛，“他跟元亨公主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那可不是！”殷峤笑道，“要不是先帝早有旨意，说不定他就是最热门的驸马人选。”
“旨意？”宇文渊自小长在西北之地，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帝都，对上邺的境况还不甚了解，“什么旨意？”
“世子不知道呀，许多年前先帝就说过，‘封氏三代，不得同皇室联姻’。”李世秀的笑容里带着点嘲弄，“正因如此，陛下才会放任封锦待在宫里那么多年。”
再受宠又如何？
不过讨一时喧哗。
说到底，封锦只是个私生子。
“竟有这等事……”
宇文渊目中泛起异色，望向那片树林。
* * *
一首到拔营回程时，殷琰和封锦也没把衣服换回来。
封锦也不回自己的马车，嬉皮笑脸地跟着殷琰登上了公主们的鸾驾。
车门打开，一股清凉之气迎面扑来。
殷琰的贴身侍女玉英跪坐在地板上，握着冰锥“咣咣咣”地凿着铜鉴中的厚冰。
丝丝缕缕的凉气升腾而起，让在外头跑得浑身燥热的两人顿时精神一振。
车厢正中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虽然年纪尚小，但那精致娇柔的小脸己经显出秀美之姿。
此时她却似乎有些不忿，白玉似的脸颊气鼓鼓的，玲珑的秀目首勾勾地瞪过来。
殷琰一愣：“谁惹你生气了，永贞？”
永贞公主殷琤是德贵嫔之女，年纪比殷琰小上两岁。她们姐妹俩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关系却还算不错。
德贵嫔对殷琤一向管束严格，殷琤成日里都待在自己的晖华殿中，哪里也去不得，对于殷琰自由率性的生活颇为羡慕。
此次夏苗狩猎，她虽然求得皇帝让她同行，但想来也只能跟在母亲身边，甚是无趣。
因此她特地跟殷琰说好，她们俩同车去猎场，好叫殷琰带她去那山野间转转。
“……哼！”小小的公主气呼呼地嘟起嘴，“元亨你骗人！说好要带我骑马打猎，结果竟抛下人家一个人去玩了！”
“这个……”
殷琰顿时尴尬起来，原本她是打算猎到足够的猎物后，就回来跟永贞会合。
谁料到被韩子星告了一状，就提前结束狩猎了。
再后来被封锦追得到处跑，她就把这事整个儿忘到脑后了。
“对不住啊永贞，我一时忘了——”
“哼！”
小公主满脸的不高兴，眼睛一眨，晶晶亮的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
殷琰自知理亏。
跟她自己不同，对于文静乖巧的殷琤来说，这次狩猎是难得的好机会，下次再要出宫，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就算今后她有心带殷琤一同出游，只怕德贵嫔也不会同意。
“琤儿妹妹，你可别哭了。”
封锦凑到殷琤跟前，“不就是出来玩吗？这还不简单？跟着本公子，哪里去不得？”
殷琤半信半疑：“真的？”
“那当然！干脆呀，你先别回宫，我带你到外头逛逛。”
一听这话，殷琤的眼睛立刻亮了，雀跃地拍起手：“好呀好呀，我们去哪儿？”
“东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