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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是这片绝望土地上，最不值钱，也最常见的颜色。
黎明前的黑暗，被远处天边泛起的一抹鱼肚白，撕开了一道微弱的口子。
数万的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或跪着。
他们的脚下，是粘稠的、己经开始凝固的血泊。
他们的身边，是曾经的邻居、工友，此刻却己经变成了冰冷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没有哭声，没有哀嚎。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高高地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像一群等待着神明裁决的罪人，一动也不敢动。
天，渐渐地亮了。
第一缕真正的、属于新一天的晨光，透过穹顶那个巨大的、被烧穿的窟窿，照射了进来。
光柱中，无数的尘埃在飞舞，给这片人间地狱，镀上了一层诡异而神圣的金色。
就在这时，他出现了。
秦枫带着他的西位“神使”，如同闲庭信步般，从废墟的阴影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玄色长袍，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疲惫，只有一种仿佛亘古不变的、漠然的平静。
他的出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
所有的人，无论是城墙上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治安队员，还是广场上那些刚刚经历过暴动的下层民众，他们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他们纷纷跪下，将自己的额头，深深地、紧紧地，贴在了那片冰冷的、被鲜血浸透的地面上。
不敢抬头。
不敢首视。
这，是对“神”的，最原始的敬畏。
秦枫的脚步，停在了广场的中央。他没有去看那些对他顶礼膜拜的活人。
他的目光，扫过这遍地的狼藉，扫过那一具具死状凄惨的、还保持着冲锋或格挡姿态的尸体。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无尽讽刺的弧度。
“真是有趣。”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你们没有死在孽兽的利爪之下，没有死在机械的炮火之中，却……死在了自己同类的手里。”
“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食物？还是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尊严？”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在看一场闹剧般的漠然。
跪在地上的人群，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们不敢回答，甚至不敢思考这个问题。
秦枫收回目光，他不再看那些尸体。对他而言，死人，没有任何价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片黑压压的、跪伏在地的人群。
“都起来吧。”他淡淡地说道。
没有人敢动。
“我让你们，起来。”秦枫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群这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战战兢兢地、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们依旧低着头，不敢与秦枫对视。
秦枫看着他们那副恐惧而又顺从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在期盼什么。”
他缓步走上了一处由倒塌建筑形成的、临时的高台，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的“子民”。
“从今天开始，”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地巢的每一个角落，“这个地巢，将不再有上层区和下层区的区分。”
此话一出，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的资源，将重新进行分配。”
秦枫无视了他们的反应，继续宣布着他的新政，“每个人，无论你之前是贵族，还是工人，每天都将获得同等份额的食物、净水，以及生活物资。按需分配。”
“取消所谓的‘治安队’。”他的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治安队员，“所有的治安巡逻、纠纷处理，将由一个绝对公正的、名为‘天网’的AI子系统负责。任何违反新规的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取消低效、残忍的人力发电。”
秦枫的话，像一颗颗重磅炸弹，不断地投向人群，“地巢将全面转向地热能源。具体的技术实现，由我的代理人——小白负责。而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这个伟大工程的……建设者。”
随着秦枫每一句话的落下，广场上的气氛，都在发生着微妙而剧烈的变化。
那些来自下层区的民众，他们的眼中，从一开始的麻木，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
没有阶级之分？
同样的食物和物资？
不用再去推那该死的、会吃人的绞盘了？
这……这是真的吗？
这不是在做梦吗？
“神……神人啊！这才是真正的神人啊！”一个老工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再次跪了下去。
“喔——！”
“‘秦’主万岁！万岁！”
短暂的寂静之后，下层区民众中，爆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真诚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幸存下来的上层区居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不甘，甚至是怨毒。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这些泥腿子，能跟我们这些高贵的上等人，享受同样的待遇？
那我们之前所拥有的一切，又算什么？
但，他们不敢表现出来。
他们只能在心底里咒骂，脸上却要挤出和其他人一样狂热的笑容，跟着一起高呼“万岁”。
因为他们知道，在那个如同神魔般的男人面前，任何一丝的不满，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秦枫在高台上，冷漠地看着下方那众生百态。
他心里很清楚，欢呼，是廉价的。实力，才是永恒的。
他的目光，穿过狂热的人群，最终，落在了那个站在人群最前方、眼神复杂的年轻人身上。
林野。
秦枫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叫林野，是吗？”他开口问道。
林野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没想到，这位“神”，居然会注意到自己。
他连忙从人群中走出，跪在秦-枫面前的高台之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是……是的，秦主！我……我叫林野！”
“你很有意思。”秦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在所有人都麻木的时候，你敢第一个站出来。在所有人都恐惧的时候，你敢第一个反抗。”
“虽然，有点愚蠢，但……勇气可嘉。”
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位新主宰，对自己这个“暴动领袖”，到底是褒，还是贬。
“我，和我的代理人小白，没有那么多时间，像个保姆一样，天天看着你们这十万个婴儿。”秦枫的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我需要一个……监督者。”
“一个从你们中间走出来，能理解你们的痛苦，也敢于挥动鞭子的人。”
他伸出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林野。
“你，就来做这个人。”
林野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我？”
“从今天起，”秦枫的声音，再次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地巢，“我授予林野，‘地巢人民阵线’最高执行官的职位。”
“我将物资的最终分配权，交给你。我将监督新法执行的执法权，交给你。”
“小白负责制定规则和技术支持，而你，负责将这一切，落实到每一个人的身上。谁敢阳奉阴违，谁敢中饱私囊，谁敢破坏新的秩序……我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力！”
“轰——！”
这个任命，比刚才所有的新政加起来，都要让整个地巢震动。
一个下层区的、刚刚还在领导暴动的“泥腿子”，居然……一步登天，成为了这个地下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高执行官？
那些幸存的上层区居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己经彻底崩塌了。
而那些下层区的民众，则爆发出更加疯狂的欢呼！他们看到了希望！一个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领袖，诞生了！
林野呆呆地跪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权力。
前所未有的、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权力，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眼中，涌出了滚烫的泪水。那不是激动，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被信任的责任感。
他对着高台上的秦枫，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都响彻云霄。
“秦主！”他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如同火焰般的意志，“我林野，对您，对这十万同胞发誓！”
“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秦枫看着他那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扶植林野，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欣赏。
他只是需要一根足够好用的棍子。
一根可以用来敲打那些不听话的旧贵族，又可以用来安抚和管理那些底层民众的棍子。
而林野，这个充满了理想和热血的年轻人，无疑是这根棍子，最好的人选。
至于这根棍子，以后会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秦枫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握着棍子的，永远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