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沉重的殿门轰然洞开,裹挟着凛冽寒风的,是杨帆那如同受伤孤狼般狂暴的咆哮!玄甲披身的铁塔身影踏入殿内,单膝砸地的闷响如同战鼓擂在死寂的金砖上!那双赤红如血、燃烧着无尽暴怒与铁血杀伐的眼眸,如同两道撕裂黑暗的闪电,死死锁定了龙榻上那气息奄奄的身影!
“此物!乃昨夜听雨轩密道入口关键铁证!工部掌冶监秘验结果…及…及三弟杨堤旭虎口伤处当场验血结果…皆在此!请父皇…圣裁——!”
“铅盒”二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入御书房凝滞的空气!
“三弟杨堤旭”的名字,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瞬间引爆了龙榻上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呃…咳!噗——!”
老皇帝杨广胤那枯槁的身躯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扼住了咽喉!蜡黄泛青的脸上瞬间涌起不正常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潮红!一大口比之前更加浓稠、夹杂着更多刺目金丝的污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弥漫,带着浓烈的铁锈腥甜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腐朽衰败的气息!
“陛下!” 李德全骇然失色,扑上去用丝帕死死捂住杨广胤的口鼻,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真实的惊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主子体内那本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机,在这一刻如同被狠狠斩断的朽索,正以恐怖的速度流逝!
然而!
就在这血雾弥漫、生机急速流逝的瞬间!
杨广胤那双浑浊的眼眸深处,却猛地爆射出两道截然不同的光芒!
左边眼眸,是垂死之人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浑浊与涣散,充满了痛苦和生理性的绝望!
而右边眼眸!却如同被血与怒彻底点燃!里面燃烧的,是足以焚尽八荒的狂暴怒意!是刻骨铭心的冰冷杀机!是一种混合了帝王威严、刻骨忌惮和…一丝近乎疯狂的、洞穿迷雾的锐利寒光!
这双眼睛,如同被强行撕裂成阴阳两半!一半沉沦于死亡的泥沼,一半却燃烧着复仇的炼狱之火!死死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了杨帆高高捧起的那个密封铅盒之上!
“杨…堤…旭?!” 嘶哑到极致、仿佛砂纸摩擦骨头的声音,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从染血的丝帕后艰难地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被愚弄的、冰冷的荒谬感!“铅…盒…给…朕…呈…上…来!”
这声音虚弱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垂死凶兽最后咆哮般的帝王威严!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杨帆心脏狂跳!他看到了父皇那分裂般的眼神,看到了那喷涌的污血,更感受到了那话语中蕴含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冰冷杀意和洞悉一切的锐利!他不再犹豫,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煞气,大步走到龙榻前!沉重的铅盒被他如同呈递战利品般,重重放在龙榻边缘!
铅盒冰冷的触感,仿佛刺激了杨广胤。他那枯瘦如柴、沾满污血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如同鹰爪般张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抓向铅盒的密封处!
“陛下!龙体为重啊!” 李德全失声惊呼,想要阻拦。
“滚…开!” 杨广胤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右眼中的狂暴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那枯瘦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铅盒上脆弱的封蜡和机括被硬生生扭断!
盒盖掀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块指甲盖大小、沾染深褐色污垢和几丝干涸黑血的沉渊冷铜碎片!旁边,是那份折叠整齐、封口处按着数个鲜红指印的记录文书!
杨广胤那只枯瘦的、沾满自己污血的手,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抓向那份文书!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迫,粗暴地撕开封口!浑浊而锐利的右眼,死死钉在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之上!
材质:沉渊冷铜…前朝皇家秘铸…
污垢:阴蚀壤…腐血苔…听雨轩密道入口特有…
血迹…紫宸鉴验…呈深紫色…皇室近支血脉无疑…
三殿下杨堤旭…虎口刮伤…当场验血…亦呈深紫…紫宸血象…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杨广胤的瞳孔!每一个结论,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抽打着他身为帝王的尊严和理智!
“深…紫…血…象…呵…呵呵呵…” 杨广胤喉咙里发出一串低沉嘶哑、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冷笑。蜡黄的脸上肌肉扭曲,右眼中的狂暴火焰疯狂燃烧,几乎要溢出眼眶!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份记录文书,指节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染血的指甲深深陷入纸中!
“好…好一个…痴傻…老三…好一个…虎口…刮伤…” 他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刻骨的寒意,“影…鸦…好手段!好…毒…计!”
他猛地抬起头,那分裂般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刺向单膝跪在榻前的杨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和质问:
“帆…儿!你…告诉朕!一个…痴傻如稚子…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废物!如何…知晓…听雨轩…冰鉴下的…密道?!如何…能开启…那…诡异的…黑盒?!如何…能在昨夜…那般混乱中…取走碎片…又将…沾染血迹的…铜片…带到…宫道…墙角?!你…告诉朕——!!!”
这声声泣血般的质问,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杨帆的心头!每一个问题,都首指那看似完美证据链背后最荒谬、最无法解释的死结!这正是他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正是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根源!
“儿臣…儿臣不知!” 杨帆猛地抬头,迎上父皇那分裂般、燃烧着狂暴火焰的右眼,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铁血军人的坦荡和一丝无法掩饰的茫然与愤怒,“此证据…看似确凿…却处处透着诡异!处处…不合情理!儿臣…儿臣只觉…有一只无形的、恶毒至极的黑手!在幕后操控一切!将三弟…将儿臣…将整个皇室…玩弄于股掌之上!其心…可诛!!!”
“黑手…玩弄…呵呵呵…” 杨广胤喉咙里再次发出那令人心悸的冷笑,枯瘦沾血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铅盒中那块铜片,右眼中的火焰几乎化为实质,“这…就是…那只黑手…丢给朕的…鱼饵!想…乱朕血脉…让朕…父子相疑…兄弟阋墙!让朕…在震怒猜忌中…自断臂膀!让这…大胤…江山…分崩…离析!好遂了…他们…觊觎…归墟…的…狼子…野心!!!”
“归墟?!” 杨帆瞳孔骤缩!这个词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影鸦…潜龙密库…黑盒碎片…这一切的核心…是那传说中关乎大胤龙脉国运的…归墟秘境?!
“咳咳咳…噗——!”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喷血!杨广胤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右眼中的狂暴火焰在剧烈的生理痛苦冲击下,也出现了瞬间的摇曳和黯淡!那枯槁的左手,无力地垂落,眼眸中的浑浊与涣散再次占据上风。
“陛下!” 李德全慌忙上前搀扶。
杨广胤死死抓住李德全的胳膊,如同抓住最后的浮木。他艰难地喘息着,蜡黄的脸上只剩下濒死的灰败,但右眼中那最后一丝火焰却倔强地燃烧着,死死盯着杨帆,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后的帝王意志:
“帆…儿…听着…”
“这铅盒…这铜片…是…毒计…也是…钥匙!”
“查…给朕…查下去!”
“顺着…那…阴蚀壤…腐血苔…的…来源…查!”
“顺着…那…沉渊冷铜…的…去向…查!”
“朕…不信…这…宫城…这…天下…真有…无孔…不入…的…鬼魅!”
“揪出…它!揪出…影鸦…的…爪子!把…那只…黑手…给朕…剁…下…来——!!!”
最后一个字,如同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尽的恨意,狠狠砸在杨帆的心头!话音未落,杨广胤的头猛地向后一仰,右眼中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浑浊与涣散!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在龙榻之上,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喘息!
“父皇!” 杨帆目眦欲裂,猛地扑上前!
“快!快传太医!陛下昏厥了!” 李德全嘶声尖叫,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慌!
御书房内瞬间乱作一团!太医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手忙脚乱地施救。杨帆矗立在混乱的中心,高大的身影如同孤独的铁塔。他低头看着龙榻上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父皇,又看向龙榻边缘那个敞开的铅盒,以及盒中那块沾染污垢血迹、此刻却如同烧红烙铁的沉渊冷铜碎片!
父皇最后的话语,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灵魂深处!
毒计…也是钥匙!
阴蚀壤…腐血苔…来源!
沉渊冷铜…去向!
剁下…影鸦的爪子!
狂暴的怒火、冰冷的杀意、沉重的责任、以及对那无形黑手的刻骨忌惮…无数种情绪如同狂暴的熔岩,在他胸腔中疯狂翻涌、沸腾!
他猛地攥紧双拳,玄铁护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赤红的眼眸中,最后一丝茫然被彻底焚尽!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淬炼到极致的铁血杀伐与决绝!
“玄甲卫——!” 杨帆的咆哮如同受伤猛虎最后的怒啸,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混乱!
“即刻封锁宫城所有与外界的物资通道!尤其是…药材、矿石、以及…前朝旧物!”
“给本王查!彻查!一个月内!所有进入宫城的‘阴蚀壤’、‘腐血苔’记录!所有接触过‘沉渊冷铜’的工匠、内侍、侍卫!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把那只‘黑手’…挖出来——!!!”
冰冷的命令,裹挟着滔天的杀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御书房,并随着传令兵急促的脚步声,狠狠扑向这座深不可测的宫城每一个角落!
风暴,己然降临!而那头垂死的病虎,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己用獠牙,为猎手指明了撕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