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轩地底密室。
幽冷的夜明珠光芒,如同凝固的叹息,无声地笼罩着狭小的空间。那弥漫开的猩红血雾,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缓缓沉降,如同给冰冷的石地铺上了一层妖异的红纱。
杨儒林弓起的身体重重摔回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双目圆睁,瞳孔却空洞无神,仿佛被瞬间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在无意识地抽搐。嘴角、胸前,大片刺目的猩红正在迅速蔓延、晕染,与石地的冰冷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在他意识深处那惨烈的战场。
那道由浩然正气、凛然之志、兄弟之义凝聚成的璀璨光柱,在獠牙碎片凶戾本源意念的狂暴冲击下,如同被飓风席卷的灯塔,光芒剧烈摇曳、黯淡!守护的堤坝被撕开数道狰狞的裂口!无数混乱、贪婪、充满毁灭欲望的邪恶意念碎片,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疯狂地从裂口处涌入,尖啸着扑向杨儒林意识核心深处那点摇摇欲坠的清明!
“吞噬…融合…力量…归墟…”
“影鸦…主人…降临…永生…”
这些污秽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污染、扭曲着他残存的意识!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成为那未知“主人”的狂热祭品!
“不…!” 意识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光芒在疯狂闪烁,发出无声的、充满痛苦和不甘的呐喊!那是杨儒林灵魂最深处的本真在垂死挣扎!是饱读诗书蕴养的浩然之气在绝境中迸发的最后星火!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之义在燃烧!
浩然光柱仿佛感受到了这源自灵魂的呐喊,黯淡的光芒猛地一振!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堵住那些被撕裂的缺口!将涌入的邪念暂时逼退!光柱与邪念在意识核心的边缘,展开了惨烈到极致的拉锯和湮灭!
昏迷中的杨儒林,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胸前的伤口(如果有的话),带来更剧烈的疼痛和更多的鲜血涌出。
而在他身边不远处。
那枚通体漆黑的獠牙碎片,边缘的暗红光芒在刚才那狂暴的意念冲击后,似乎黯淡了一些,但依旧如同鬼火般幽幽闪烁,散发着冰冷沉寂的凶戾。连接着黑盒玉璧的那道无形能量细线,也并未消失,依旧如同贪婪的毒蛇信子,持续不断地汲取、传递着混乱的意念和能量。
最诡异的变化,发生在那静静躺着的漆黑盒子上!
表面镶嵌的那块温润玉璧,在接触到弥漫在空气中、蕴含着杨儒林浩然血气与獠牙碎片凶煞之力的血雾时…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猛地从盒内震荡开来!
玉璧之上,那枚严丝合缝嵌入的温润玉片,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再是之前那种温润内敛的莹白光芒,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渴望与贪婪的…淡金色微芒!
这淡金色的微芒,如同活物般,在玉片表面极其缓慢地流转、渗透!它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血气,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源自杨儒林灵魂深处、被獠牙碎片邪念激发出的、属于皇室血脉的独特气息!
玉片的光芒,随着这贪婪的“呼吸”,竟然…极其极其微弱地…增长了一丝丝!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到了久违的甘霖!
这变化极其细微,在弥漫的血雾和杨儒林痛苦的抽搐中,毫不起眼。
但密室之内,那无形的凶险漩涡,却因为这玉片的贪婪汲取,变得更加深邃、更加致命!杨儒林流逝的生命力与灵魂波动,连同獠牙碎片的凶煞邪力,正通过那无形的能量细线,成为滋养这诡异玉片…乃至整个黑盒的…养料!
* * *
听雨轩寝殿。
凝固的恐惧如同化不开的坚冰。角落里,杨堤旭小小的身体着,呼吸微弱,虎口伤痕在深紫色的琉璃碟映衬下,如同一个诡异的诅咒烙印。
太医和内侍们如同泥塑木雕,连眼珠都不敢转动。王济仁瘫坐在小杌子上,空洞的目光越过狼藉的地面,落在床榻上那具仅存一丝生机的躯壳上。杨恩依旧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但王济仁搭在他腕间的指尖,却清晰地感受到那脉搏搏动中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蛰伏”之力,如同冰层下奔涌的暗流。
就在这死寂中。
寝殿最深处,承尘与梁柱交界的阴影里。
那双沉寂如万载寒冰的眼眸,缓缓睁开。冰冷的目光穿透下方凝固的绝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扫过:
目标衣角上那片被精准剥离后留下的、毫不起眼的微小缺损…
铜盆边缘被利用后、依旧的那点微小铜刺…
以及…下方太医内侍们那如同被冻结的、涣散无神的视线…
蛰伏指令:【维持】。
关键物证己交割。
猎手的獠牙,无声收回,重新隐入最深的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
枭的身影在阴影中彻底归于沉寂,连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都完全收敛。他不再关注下方,所有的感官向内收缩,进入了最深层次的龟息。此刻,即便有绝顶高手用神识探查,也只会认为那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他仿佛化作了承尘结构的一部分,与阴影彻底融为一体,等待着下一个指令,或者…风暴彻底爆发的瞬间。
* * *
宫道。
沉重的铅盒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杨帆的掌心。那里面封存的,不仅仅是一块沾染污垢血迹的沉渊冷铜碎片,更是一个指向皇室血脉、足以掀起滔天血浪的恐怖秘密!深紫血象…老三杨堤旭虎口伤痕的当场验证…这看似荒谬绝伦却又铁证如山的结论,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着他的神经!
不是他!绝不可能是那个痴傻的老三!
但证据…证据链却完美得令人窒息!
是谁?!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影鸦?!还是…隐藏在更深处的鬼蜮伎俩?!
冰冷的杀意和狂暴的怒火在杨帆胸腔中疯狂冲撞、撕扯!他需要答案!立刻!马上!只有一个人…只有那个盘踞在帝国权力顶峰、纵然垂死也依旧深不可测的…父皇…才可能知道答案!才可能…看穿这迷雾背后的真相!
“驾——!”
一声压抑着无尽暴戾的怒喝撕裂宫道的寂静!
杨帆高大的身影如同黑色的飓风,猛地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身后卷起凛冽的狂澜!他不再理会身后肃立的玄甲卫,狠狠一夹马腹!
唏律律——!
胯下神骏的战马发出一声长嘶,如同离弦之箭,西蹄翻腾,卷起漫天烟尘,向着御书房的方向狂飙而去!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狠狠敲打在寂静的宫道上,敲打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侍卫、内侍心头!那铁血肃杀、裹挟着无尽狂暴气息的身影,如同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魔神,所过之处,人人色变,纷纷避让!
风暴…正以最狂暴的姿态,扑向御书房那头盘踞的病虎!
* * *
御书房。
浓重的药味、铁锈般的血腥气,混合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龙榻之上,锦被上那几滴暗红夹杂金丝的污血,如同最刺目的嘲讽。
老皇帝杨广胤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撕心裂肺的抽动,都让蜡黄泛青的脸庞扭曲一分,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无尽的痛苦和冰冷的暴怒。李德全用染血的丝帕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惊惧和担忧。
咳声渐歇,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杨广胤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李德全的胳膊,指甲深陷皮肉,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殿门方向,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滔天恨意与冰冷算计的火焰。
“影鸦…蚀心…潜龙…归墟…” 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好…好得很…想乱朕血脉…断朕龙气…咳咳…朕…偏不如你们所愿!”
他猛地松开李德全,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龙案上那份摊开的、满是“贪狼犯阙”、“荧惑守心”判词的钦天监奏折!
“李…德全…” 杨广胤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传…传朕口谕…召…召翰林院掌院学士…即刻…即刻拟旨…朕…朕要…”
话音未落!
轰——!
御书房沉重的雕花大门,被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狠狠撞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父皇——!”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充满了无尽暴怒、焦灼和铁血杀伐的咆哮,裹挟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御书房!
杨帆那高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身征尘和化不开的煞气,如同黑色的飓风,一步踏入了殿内!玄甲在烛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他那双赤红如血、布满血丝的眼眸,如同燃烧的深渊,瞬间锁定了龙榻上那气息奄奄的身影!
“儿臣杨帆!有十万火急、关乎国本之要事启奏!” 杨帆单膝重重跪地,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双手高高捧起那个密封的沉重铅盒,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此物!乃昨夜听雨轩密道入口关键铁证!工部掌冶监秘验结果…及…及三弟杨堤旭虎口伤处当场验血结果…皆在此!请父皇…圣裁——!”
“铅盒”二字,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殿内!
李德全浑浊的老眼骤然收缩!
龙榻之上,杨广胤那浑浊的眼眸深处,猛地爆射出两道如同实质的、混合着极致惊怒与冰冷洞悉的锐利寒光!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了锦被下那几滴暗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