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医生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把淬了冰的锥子,死死钉在苏晚的脸上。
皮革面具挡住了他大部分表情,但那压低的声音里透出的蛊惑和审视,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空气。
“特效药”、“麻烦”——这两个词在黑市污浊的空气里碰撞,带着致命的诱惑和毫不掩饰的陷阱气息。
苏晚攥着压缩饼干的手紧了紧,指节在油污下泛出青白。她猛地抬起头,帽檐阴影下,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被绝望逼到极致的光芒!像溺水者看到漂浮的朽木。
“敢!只要能活命!什么麻烦都敢!”
她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底层人特有的、豁出一切的粗粝,身体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那条“废掉”的左臂不自然地晃动着,
“大哥!您行行好!只要能治好胳膊,让我能干活,能养活自己!让我干什么都行!扛包、挖坑、杀人放火都行!” 她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底层挣扎者特有的、未经雕琢的狠戾和卑微的祈求。
这反应,完美契合一个被伤痛折磨、被生存压垮、在底层泥潭里挣扎求活的流民形象。她甚至刻意让眼底那点幽蓝的冰冷被浑浊的疯狂覆盖,只剩下对“活命”二字的赤裸裸渴望。
面具医生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一件即将被投入危险熔炉的消耗品。他搭在钢管上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
“杀人放火?”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沉闷的嗤笑,像是老旧风箱的漏气,“用不着你。”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后靠,重新拿起那柄薄如柳叶的小刀,刀尖在指间灵活地翻转,寒光在灰蒙蒙的光线下跳跃。
“药,我有门路能弄到一点。但规矩是——‘先试后付’。”
他慢悠悠地说着,目光却如同无形的钩子,始终没离开苏晚那条拖着的左臂,“药效猛,得看你的身子骨扛不扛得住这‘猛火’。扛住了,药钱好说,扛不住……” 他没说完,只是那在小刀上跳跃的寒光,无声地表达了未尽之意——死了,也就省事了。
“试!我试!”
苏晚毫不犹豫,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甚至主动向前又挪了半步,“大哥您说怎么试!现在就试!” 她急切地抬起右手,似乎想解开左臂的袖口,动作笨拙而急切。
“急什么。”
医生手腕一翻,小刀消失在他油腻长外套的袖子里。他终于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长期在危险边缘游走形成的、猫科动物般的警觉和流畅。他弯腰,从那个破旧的医疗箱里摸索着,没有拿出药瓶,反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甚至称得上肮脏的……针筒。
不是苏晚之前看到的、针头带锈的一次性注射器。这个针筒的筒身是某种暗黄色的塑料,布满划痕和可疑的污渍。
活塞推杆是粗糙的金属杆,连接着一个同样锈迹斑斑、针尖甚至有些钝的金属针头。针筒里,残留着一点点极其粘稠、浑浊不堪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手。”
医生言简意赅,左手拿着那个肮脏的针筒,右手摊开,伸向苏晚的右臂。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苏晚的反应。
精神念力在苏晚体内无声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源核深处那片混沌星云微微旋转,幽蓝与灰白交织的能量在经脉中蓄势待发。
这针筒……太可疑了!那残留的液体,与其说是药物,不如说是某种污染源!这根本不是在试药,更像是在测试她的身体对某种“污染”的耐受性!
但苏晚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对痛苦的习以为常和为了活命可以忍受一切的决绝。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撸起同样沾满油污的袖管,将小臂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小臂的皮肤算不上细腻,但比伪装的脸部要干净些,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
医生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扫过苏晚暴露的小臂皮肤。他在寻找什么?
针眼?疤痕?还是某种特殊的印记?苏晚的精神念力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和一种冰冷的探查意味。
几秒钟的沉默,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棚子外黑市的嘈杂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膜隔绝了。
终于,医生似乎没有发现他想要寻找的“标记”。他移开目光,左手稳稳地拿起那个肮脏的针筒。没有消毒,没有擦拭。他那戴着破旧线手套的右手,极其粗糙地、甚至带着点力道地,在苏晚小臂上拍打了几下,让静脉更加凸显。
冰冷的、带着锈迹和污垢的针尖,抵在了苏晚的皮肤上。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厌恶和排斥感瞬间涌起!
苏晚强行压下源核能量的躁动,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喉头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是身体对即将到来的痛苦最真实的反应。
“忍着点。” 医生透过皮革面具,声音毫无波澜。
噗嗤!
针尖刺破皮肤,带着锈蚀的钝痛感,狠狠扎进了静脉血管!
“呃!” 苏晚闷哼一声,牙齿瞬间咬紧了下唇。不是伪装,是真的痛!那针尖太钝,刺入的感觉像被生锈的铁钉捅了进去!更难受的是,随着医生缓慢推动那粗糙的金属活塞杆,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异物感和腐蚀性的液体,被强行注入了她的血管!
那感觉,就像一条冰冷的、沾满铁锈和污泥的毒蛇,顺着血管钻进了她的身体!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强烈的刺痛和灼烧感!血管壁仿佛在被腐蚀!精神念力瞬间捕捉到,那股注入的液体极其污浊,混杂着微量的源能辐射、未知的微生物、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尸王晶簇残留的、冰冷的怨念气息!
这根本不是什么特效药!这是毒药!是某种可怕的污染源!是测试她身体是否能成为“容器”的毒液!
剧痛顺着小臂蔓延,苏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混着脸上的污垢滚落。
她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嗬嗬”声,右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鲜血混着污泥渗出。
医生紧紧地盯着她的反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和记录。
他在观察她痛苦的每一个细节,承受力的极限,以及……最重要的,身体对这股污秽注入的“接纳”程度。
苏晚的精神念力在体内疯狂运转!源核深处的幽蓝空间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滤网,瞬间包裹住那注入的污秽液体!不是净化,而是——隔离与伪装!
幽蓝的空间之力在微观层面形成一层致密的屏障,将那团冰冷的毒液牢牢包裹、隔绝,不让它真正接触和侵蚀自己的血肉!
同时,她强行调动源核深处那片混沌灰白的力量,模拟出被污秽侵蚀、细胞痛苦挣扎的“假象”,并通过神经末梢传递到体表!
她身体的颤抖更加剧烈,皮肤下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扭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被针扎的小臂周围,皮肤迅速红肿起来,甚至开始发烫!
她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被这剧毒彻底摧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医生看着苏晚手臂上那迅速蔓延的红肿和暗紫色,看着她痛苦到扭曲的面容和摇摇欲坠的身体,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如同屠夫看到了待宰羔羊最后的挣扎。
就在苏晚“痛苦”的呻吟声变得微弱,身体似乎支撑不住要下去时——
“够了。” 医生猛地拔出针筒!
带血的锈蚀针头离开了苏晚的血管,留下一个不断渗血的、发黑的针眼。
苏晚如同虚脱般,踉跄着后退一步,右手死死捂住被扎的小臂,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她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内壁)。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额角淌下,混合着污垢,在脸上冲出几道沟壑。她抬起头,看向医生,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特效药”的绝望。
“还行,没死。”
医生冷漠地评价道,仿佛刚才只是给牲口打了一针。他将那肮脏的针筒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塞回医疗箱。然后,他弯下腰,从那个不起眼的、用破布包着的腰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密封的金属管。管身是冰冷的银灰色,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顶端有一个极其微小的、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的针孔状开口。
金属管表面异常光滑,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精密仪器特有的冷光。
这绝不是黑市该有的东西!那股冰冷、精密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个小小的金属管里散发出来的!比刚才针筒里的污秽液体精纯了无数倍,带着一种实验室造物的、非自然的秩序感!
“拿着。”
医生将那个冰冷的金属管抛给苏晚,动作随意,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里面的东西,自己找地方,一次一滴,滴在伤口上。三天后,胳膊能动,来找我。记住,别让人看见这东西。”
苏晚手忙脚乱地用右手接住那冰冷的金属管,入手沉甸甸的,一股寒意顺着掌心蔓延。她看着这明显不属于这个废墟世界的造物,眼中充满了震惊、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嘴唇哆嗦着:“这…这就是…特效药?”
“是不是,试过才知道。” 医生重新坐回他的医疗箱上,拿起那把薄薄的小刀,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打磨起来,不再看苏晚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三天后,能动,再来谈‘药钱’和‘麻烦’的事。现在,滚吧。”
就在这时,一阵粗鲁的吆喝声和人群被强行分开的骚动从棚子外传来。
“让开!都他妈让开!鬣狗办事!”
三个穿着肮脏皮夹克、胳膊上纹着简陋狼头图案的壮汉,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径首朝这个角落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粗大金属链子的光头壮汉,他一只眼睛是浑浊的白色,显然己经瞎了,仅剩的独眼凶光西射,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暴戾,首接锁定了面具医生……和他面前塑料布上那些药品!
“瘸皮脸!这个月的‘场地费’和‘保护费’,该交了吧?” 独眼龙的光头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一个扛着磨尖的钢筋,一个手里把玩着一把自制的、枪管粗大的霰弹枪,枪口有意无意地扫过苏晚和医生。